她走近一個打鐵鋪。
鋪裡圍着數人,中間一個壯漢光膀子,對面爐竈裡的火焰吞吐出亮晶晶的火星,火候正好,那人夾出爐裡燒得發紅的生鐵放在鐵砧上,與另外一人一同錘打,一時之間迸濺出無數火花,耀人眼目。
鐵裡的雜質逐漸在捶打之下形成碎塊排出,直到鐵中沒有多餘的雜質,經過普通捶打,生鐵已經變成鋼,再将它重新放入爐竈中軟化,時機已到,取出将燒紅的鋼捶打之後,延長一段長度後将其折疊。
到了這一步驟,許陵百分百确定這正是鑄劍。
她不免感動又心生難過,眼眶微濕,難過突如其來的遭遇,感動這是自己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第一次遇到熟悉的事物。
恰逢此刻,一把銳利的劍竟從她餘光所及的地方飛嘯而過,她一驚,目光追随而去,見那把劍于半空飛行,街坊間來回穿梭。
直到停留在一個女子身邊,女子姿态潇灑,眉目含光,她比畫了一個手勢,飛劍以一個漂亮的弧度掠過,瞬間回到手中劍鞘。
許陵有些驚歎。
沿路走來,她知悉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這裡鑄造出的劍并非一把單純的鋒利之劍,用來殺敵防身,而是能根據劍的主人所施展的,幻化出術法來,例如招來雷電、冰火等。
至于這是何術法,沒深究,許陵也不知,隻不過在玄幻小說才有的設定,現在居然成了現實,擺在她面前。
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這是個鑄劍盛行的時代,也是劍的王朝。
若不是她前幾日待的村落太落後,許陵也不至于白日奮力采礦,夜晚絞盡腦汁。
一個松溪郡就有這般規模,那麼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許陵想象不出,總要親見為實。
現下當上學徒才最重要。
可現在,有一個難處,各個鑄劍鋪人滿為患,少的也擠滿了上門求學的少年人,她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有老闆願意收她為學徒,委實有些難度。
“時機不對!”
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進許陵耳中,她随着聲音傳來的方位看去,一個鑄劍鋪的老師傅正教導一名學徒,那學徒明顯緊張,火光将他的臉映得紅通通的,汗水不斷流下臉膛,神色略微慌張。
老師傅一聲令下,學徒立馬将鋼取出,放在鐵砧上,舉錘便開始錘打,固然他萬分緊張,但每一下都極為認真,敲打在發紅的鋼上,宛如鍛在他眼目裡。
那塊折疊鍛打好的鋼大功告成,老師傅從學徒手中接過,望着放在旁邊的許多夾鋼材料,深思熟慮着,又陷入糾結。
“如果要鑄造出一把剛柔并濟的劍,”許陵上前,兀自道:“首選,花紋鋼。”
老師傅擡眼,見來者是一個八歲女童,有些詫異,但又想來許是家中有鑄劍師點撥,這樣的人多得去了,不足為奇,他便接她話:“為何?”
許陵道:“夾鋼技藝困難,需要高超的技術才能保證不會失敗,而且非常考驗耐心。我方才觀摩了一會兒,見這位小哥細緻謹慎,對待鍛打極為認真,鍛打技術也很是不錯,能做到面面俱到,力度恰到好處,完全能勝任完成以花紋鋼夾鋼這一步驟。”
聽許陵這一番分析,學徒小哥不免自信起來。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懂得深奧。”老師傅刮目相看。
“略懂一點。”
“家中可是有長輩是鑄劍師?”
老師傅見這等年紀,八歲開始學鑄劍并不少見,可她細胳膊細腿的,難有力氣拎起鐵錘堅持長時間鍛打,一看不像從小學鑄劍的,更有可能家中有人從事鑄劍,耳濡目染。
許陵卻搖了搖頭,難堪道:“我家中無人,為謀出路,便來松溪郡,關于鑄劍也是之前學的。”
老師傅也是一歎,心生憐憫。
學徒小哥憐惜道:“你這麼小一直如此?”
許陵轉而一笑:“習慣了,若是有朝一日成為一名合格的鑄劍師,那就更好了。”
“你想成為鑄劍師?”一旁的老師傅本不再吭聲,因許陵這麼說,不免心生驚訝。
“自然,我是來松溪郡當學徒的。”許陵又瞧了瞧自己,“不過我年紀小,體力還跟不上鋪子裡的鑄劍師。”
的确,許陵看着像極了長期挨餓的模樣,身上沒多少肉,看着就瘦,像她這個年紀,别的孩子臉上圓滾滾的,活脫像個糯米團子,惹人喜愛。
而她的下巴尖得能戳人,還好她眼睛大到恰到好處,圓潤潤的,透着一股機靈勁,神采奕奕,不至于死氣沉沉。
學徒小哥:“不必妄自菲薄,你年紀輕輕,有這樣的眼界,屬實不易,可覓得鑄劍鋪學徒的機會?”
許陵猶疑:“還沒,我今日方到松溪郡,又見松溪郡求學之人繁多,恐怕……”
老師傅這時道:“我正好缺一名學徒,你若願意,便留在我鑄劍鋪,一月一兩銀,包你食宿,目前隻教你一些簡單的,待你日後學有所成,另外再算。”瞧了一眼許陵,又道:“成不?”
許陵一聽機會來了,頓時眼眸一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