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二三日過去,重峽峰靈氣充沛,他才得以凝聚一絲劍氣,但憑那一點,勉強能與尋常劍器師過上一兩回合,恢複靈體之身,目前不足以維持。
劍靈形成之初,憑原先鑄造材料的靈性,鑄造者傾注的心血方有機會誕生。但到中後期,它們光靠這兩點不能夠形成靈體和化形成人,隻有不斷通過吸收天地靈氣,助長自身。
譬如問淵劍經過千年歲月沉澱,方有如今的修為和成就,問淵劍雖排七大名劍第二,名次在崔嵬魔劍之上。單論二者單打獨鬥,崔嵬魔劍作為無主之劍,不曾受過約束,對靈力收放自如,比起問淵劍認主過,無疑占上一大優勢。
但五百年前劍冢一役,武晴也和問淵劍聯手對抗崔嵬魔劍,起初勉強與之打成平手,如若崔嵬沒有身中武晴也的精血,此戰他必勝無疑。隻不過那次崔嵬被重創後,修為竟如一口枯井一般,一滴泉水也無,如今連幻化靈體都成奢望。
堂堂魔劍,竟然淪落到這種境地。回望過去,他潇灑之時以人形為多,頭戴笠帽,踏歌雲行。冠上魔劍一名,面對恨不得将他誅殺或馴服的名門正派,他便以本體現身,戾氣外放,将其痛打一頓。
殊不知一襲白衣的阿魏,清逸優雅,優遊自适,和無惡不作的崔嵬魔劍居然是同一人,反差如此之大,任誰都不會把他們關聯在一起。
崔嵬無可奈何,卻是一笑置之,放平心态。連第七名劍無歸劍都不知曉内情,遑論圍剿他視他為一生勁敵的問淵劍。
崔嵬這人,自在逍遙,不愛執着,除了一件事,六百多年前,他殺上名劍閣,讨伐宸冰之主,隻為被宸冰劍斬成兩半而消失的無歸劍。經此一遭,他震懾無數相劍師,重創名劍閣,卻引來平原門和問淵劍的注意,故此才有五百年前劍冢一役。
當下已是季冬十二月,武嶽城銀裝素裹,昨夜大雪紛飛,青闆石地堆積厚雪,今早放晴,卻仍無一絲暖意。
名劍閣與平原門相約之日就在今天,有貴賓遠道而來,長平街一早便有人掃雪,開闊出一條可供馬車行走的寬闊通道,鑒月樓一切準備就緒,敞開大門靜待。
院門前,走道兩旁各站一排玄衣弟子,端正而正式。三位玄衣人伫立中間,最中間那位面目和藹卻不失肅穆的玄衣男子正是平原門掌門諸葛正,左側站着羅商廉,而右側那位十八歲的玄衣少年便是掌門親傳弟子元君霄。可一旁卻不見問淵的身影,三人已候須臾,直到有弟子彙報名劍閣的車馬隊将至。
忽聞馬蹄聲起,諸葛正目光往前,一輛裝潢華麗的驷駕棧車徐徐駛來,後有數名侍衛騎兵緊随其後,聲勢浩蕩。
馬車戛然而止,侍衛搬來轎凳,卻聽車内傳來一陣肺中帶痰音的輕咳,随後幾聲細微喘息,一隻年輕人的手掀開帷裳,先行下來的是一位身披白色大氅的少年。
少年面如冠玉,體态端莊,長身玉立,如若雪中的挺拔青竹,頗有君子風範。
少年伸手扶住随後下車的老者,約莫古稀之年,白發蒼蒼,他身着灰色貂毛大衣,加之咳嗽,略顯孱弱,輕咳完畢,他站直身軀,瞬間孱弱之态盡無。
諸葛正此時上前,拱手道:“張閣主遠道而來,平原門蓬荜生輝。”
老者笑吟吟:“諸葛掌門,别來無恙。”
兩人年紀雖差不過二十歲,皆為宗門之主,但論輩分,名劍閣閣主張丘之高于諸葛正。說罷,張丘之又輕咳幾聲,見諸葛正面露關懷之意,便道:“天一冷老毛病便犯,無恙。”
諸葛正攤手指引往院裡:“既如此,還請張閣主移步鑒月樓。”
鑒月樓并非單獨一座樓,而是偌大園林内的一座高樓。昨夜落雪,園林一片白茫,結有薄冰的溪流此刻緩緩流動,邊上的假山枝桠覆上一層厚厚白雪,過眼之處,一磚一瓦皆成美景。
張丘之和諸葛正走在最前面,名劍閣和平原門其他人緊随其後,元君霄身在後方,正欲拔腿而去,卻見與張丘之同乘一輛馬車的白衣少年仍在,沒有緊跟其上的意思。
元君霄作為東道主,自然知曉他的身份,一甩披風,揖讓道:“張公子請。”即便是讓禮,仍然看出他舉手投足間的優越和傲然,白衣少年清眸望向他,一言不發,往園林内走去。
今日鑒月樓不接待外客,這一行人穿堂而出,一路賞景,行至鑒月樓内。裡面布置古典莊雅,檐下竹簾垂落,香味清淡的倒流香彌漫在空氣中,并不喧賓奪主,樓裡設有火爐,便是輕風攜冷意吹過,也不覺得寒冷。
兩排紫檀座椅整齊排列,衆人落座後,仆婢為其端上清茶和果子。
諸葛正坐在張丘之正對面,抹去茶碗的茶沫,對他道:“張閣主,鑒月樓上好的碧螺春,還請賞光。”
張丘之端起茶碗,水中漾着數片茶葉,茶葉翠中透褐,湯色嫩綠青翠,端近一嗅,便覺柔嫩芬芳,其滋味定然不凡。
他淺飲一口,入口甘醇,贊歎道:“的确是茶中佳品。”然後他又道:“老夫本無飲茶習慣,頭一遭飲碧螺春還是早些年在神都,那時鳳昔公主正值年少,卻已有神人風采,她喜愛品茶,賞賜老夫一盞碧螺春,公主賞賜佳品,老夫豈有回絕之理,當即飲下,喜不自勝,就此迷戀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