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至,日落西山,一抹驚豔的晚霞浮于天邊,夜空顯現深藍,明月浮現出淺淡身影。
清風霎時變了,方才還冷飕飕的,一股勁往袖口鑽,這會兒忽地吹來一陣熱風,源源不斷。
葉明紗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你們不覺得天氣變熱了嗎?”
“是有點。”方應以手扇着風,以為自己收拾東西流汗,并未奇怪,這會被葉明紗一說,頓感炎熱。
葉明紗低頭見霜衣劍,劍未注入念力,覆蓋其上的冰霜竟融化些許,她霎時明白,忽道:“劍陣内不對勁,今時恐怕是夏季才有的溫度。”
方應和許陵聽後一驚,頓時起身,餘時序面上淡然,在後方緩緩起身。
此前,霍司決一人站于山丘,風吹衣袂,他目光直視前方,焉不知在看何處。
“公子是吃不慣幹糧嗎?”
身後傳來一聲細語溫柔的聲線,便是與狂風對抗的心被拂亂,且聽她一言穩住了心神。
霍司決回身,覃栩音一襲織綴金絲的玄衣,烏墨長發編發盤繞戴着兩支白玉簪,耳墜細珠,氣質溫婉,不驚塵煙般地擡步走來,望見他手中隻吃了一半的麨,唇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
霍司決立時解釋道:“有些幹……所以吃得慢些,無礙的。”
霍司決生于武嶽城世家門楣的霍家,從小養尊處優,家中長輩更是把他作為霍家未來家主培養,便是吃苦也是鑄劍上的苦,用功廢寝忘餐,一日兩食更是常有之事,哪能跟吃糠咽菜牽扯上半分瓜葛。況且麨為行軍幹糧,戰火紛飛時一小塊難求,但如今天下太平,這麨除軍營中人又有誰會吃呢?
覃栩音仍舊淺笑,左手輕輕從袖中探出,三塊雲片糕赫然出現在手心,她輕聲綿柔:“喏,我偷偷帶了些進來以備不時之需,公子一人獨享,可别讓他倆發現,不然準是吃個沒完。”
她十指塗抹蔻丹,常年撫琴弄劍,也不見得給這雙纖纖玉手添上瑕疵,顯然細心保養過。
霍司決接過一塊,朝覃栩音坦然一笑:“既是你特地帶來的,我當然不會拒絕,但也不能我一人獨享。”
覃栩音怎會不知其意,收回那兩塊雲片糕,才道:“天快黑了,我來時星筠已施展《占星劍訣》,不出一盞茶的工夫便能徹底摸清這詭異莫測的劍陣。”
平原門的慕容星筠修習《占星劍訣》,北鬥七星劍陣無異于是他擅長的領域。
“眉豐派曾進入過北鬥七星劍陣,比我們熟悉,對上萬不可讓她們有可乘之機,尤其是天權星和天玑星……”霍司決說着,呼出一口氣,“你有沒有覺得今夜的風似乎沒那麼冷了?”
覃栩音微微蹙起柳葉眉,“春風和煦,可夜間還是冷冽的,今時不知怎的,我也覺得有些酷熱。”
恰逢此刻,慕容星筠起身收起占星劍,毅然走上山丘,在後頭道:“我算是被這劍陣擺了一道,今時不是暮春三月,而是夏至,要尋搖光星,必須先找對方向。”
平原門和重峽峰紛紛覺得不對勁,趕忙行動起來。憑北鬥七星還難不住慕容星筠,平原門尋覓到搖光星所在的方位,禦劍飛行而去,重峽峰小隊比預計的差了十萬八千裡,方向全錯了,尋對時已經落在平原門後方。
春季,鬥柄指東,如今鬥柄指向南面,現今正是夏季。衆人皆知北鬥七星劍陣變幻無常,沒想到第一個無常之處竟是白日與外界無别,一到夜間随意更換季節。
平原門臨近應對搖光星所在的巨劍,借月光辨遠景,一把高聳入雲的巨劍直挺挺立于三座山丘空隙間,好似簇擁信仰的神明,停至不遠處的一座山坡上,穿過密林便可達到巨劍底部。
慕容星筠取出夜明珠引路,還未走出十丈遠,便見巨劍上空驟然升起綠色光柱,光芒四射,光輝大熾,直通夜空,照亮天際,深藍色夜幕上本黯淡無光的搖光星頓時光芒大盛——搖光星已被點亮!
巨劍上出現綠色光柱,是木屬性玉石點亮的,遠在十裡外的重峽峰小隊瞥見光亮落地。
此刻,霍司決阻攔道:“不必再去,眉豐派捷足先登,是她們點亮的,至于接下來的開陽星……”目光一轉,深思着,似乎另有打算。
“至于開陽星,今夜至多再點亮它,讓眉豐派和重峽峰去争吧。”霍司決長袖一甩,帶領衆人回到營地。
元君霄冷笑一聲:“最好争個頭破血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就做那隻黃雀。”
劍陣外,旁觀者見北鬥七星劍陣的地圖上煥發瑩瑩綠光——是眉豐派點亮搖光星,謝無絕見之一笑,對文韶殷道:“天一黑,搖光星這麼快被眉豐派率先點亮,弟子年輕有為,先在此恭喜文掌門了。”
文韶殷年四十有五,是四大宗門最年輕的領袖,論實力,她一介女流之輩竟不遜色其他三人,對于不會把這種恭維話放在心上,她正色道:“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①眉豐派對弟子嚴苛,司師她們謹遵教誨,牢記使命,便是點亮餘下六顆星亦不能驕傲自滿,不過能得謝相劍師贊揚,我替她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