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不能說是俊美無雙,但他離這個形容已經相當接近。
他容貌秀麗,眸光澄澈清明,猶如淨風微拂,帶着些許柔和,給他整體增添了一種可貴難得的純淨,連堅挺的鼻梁都顯得柔潤,這種純淨不同于霜雪的素淨孤傲,而是一種鶴立雞群的優雅從容。
他三四步走來,不疾不徐,舉手投足間淡然惬意,白鶴高雅,碧空潔雲,似乎都集于他一身。
這讓許陵聯想到一個詞語。
秀色。
秀色放在崔嵬身上,那便是溫柔無瑕的秀色。
說來也奇怪,這明明是一種給人通體舒暢,毫無威脅的舒适感,許陵卻偏偏被這一抹溫柔的秀色壓迫得喘不過氣。
就好比兩人四目相對,眼神有過一時碰撞,彼此心緒交彙,一目了然,她這顆心就亂套,怦怦亂跳幾下,好似擂鼓,又漏了一拍,周而複始……
許陵咽了咽嗓子,覺得自己都快暈過去。
轉眼間,崔嵬已經來到跟前,許陵火急火燎,迅速閉緊眼睛,騰出手攔住他繼續往前。
崔嵬頓住腳步,正不明所以,黝黑的眼睛飛閃過一抹詫異之色,聽許陵用着萬分嚴肅的口吻,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時間緊迫,刻不容緩,你,馬上變回去。”
說完,不等崔嵬反應,許陵沖出屋子,站在門外,連連出大氣,心中叫苦不疊:“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美色當前,亦要做到坐懷不亂。”
崔嵬看着她的背影,見她雙手都快揮舞成扇子,天真的有那麼熱嗎?
如實說,他沒看走眼,但也沒有戳破。
她。
臉紅了。
黃昏過後,新月如鈎,晚宴定在鑒月樓。
主辦晚宴的是武嶽城霍家和平原門,霍家聲名在外,霍家家主作為東道主,交友廣泛,宴會的規模更是廣大,參加宴會的除名劍大會的人外,多為武嶽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說起武嶽城霍家,重峽峰有一位長老也是霍家人。”陸奉月坐在席位中,随即看向方應。
方應想了一下:“霍重尋霍長老?”
陸奉月點頭:“霍家為百年宗族,神州數一數二的劍器師世家,不過霍長老是隸屬霍家分支,離主家差十萬八千裡,你們瞧,那位便是如今霍家家主,霍司決的父親。”她眼神示意,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立于人群之列,備受愛戴,從眉目看,霍司決确實與他有幾分相似。
劍器師世家?
葉明紗卻道:“既是劍器師世家,那為何霍司決會是鑄劍師?”
陸奉月放低聲音:“似乎是與六凝城覃家那場變故有關。”
方應不知具體内情,偏頭看向同為六凝城餘家的餘時序,餘時序則是略微茫然。
許陵笑說:“問餘師兄,不如我回頭問問餘淩淩,她或多或少知情。”
陸奉月神色嚴肅,再道:“與覃栩音有關。”
覃栩音。
來了。
許多人圍着霍家主,覃栩音施施然從夜雨深沉處徐徐走出,元君霄跟随在後,覃栩音朝霍家主深深一揖:“霍伯父。”
此女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亦是名劍大會一員,旁人無不暗歎霍家将來要得位好兒媳。
霍家主大喜:“是栩音啊,許久不見,覃家一切可好?”
覃栩音:“勞霍伯父挂心,覃家一切都好。”
霍家主:“栩筝小你八歲,如今在學堂讀書,你顧着準備名劍大會,過年也不曾歸家,栩筝定然也念你這位阿姐了,六凝城的學堂自是比不上武嶽城,我物色了一家學堂,那兒的教書先生甚好,學識淵博,不如待名劍大會結束,你将他接來武嶽城,姐弟彼此也有個照應。”
覃栩音微微點頭,莞爾一笑:“霍伯父的心意,栩音卻之不恭,待大會結束,栩音自會向叔父請示,帶栩筝來武嶽城。”
霍家主此刻卻微微皺起眉頭,似是不大愉悅:“覃靖還在過問栩筝之事?”
覃栩音輕聲道來一聲“是”,不過她又說:“筝兒年紀已經不小,叔父關心則亂,情有可原,栩音體諒叔父,待到歸家,自為覃家解憂。”
霍家主:“他這覃家家主當了有些年頭了,家業仍舊不見起色,該操心的事不該操心……也罷,你有主張自然最好,若需要幫助,找司決便可。”
霍司決面色不改,和覃栩音對視了眼,回複父親:“孩兒領命。”
這時,有人知會霍家主名劍閣那邊可以進行第二場次的抽簽儀式,霍家主便告辭周圍人,向主台而去。
席位裡,方應擱下茶盞道:“霍家和覃家倒是關系複雜。”
陸奉月:“覃家先前那一位故去的家主是覃栩音的父親,他與霍家主是故交,關系非同一般,霍家主自然對覃氏姐弟多加照拂,更何況霍司決和覃栩音還有婚約在身,将來霍覃兩家亦是一家人。”
婚約?
這對金童玉女不論從相貌,還是家世、才華,确為天生一對。
許陵百無聊賴,正打算移開目光,卻莫名與覃栩音身後的元君霄四目相對上。
元君霄早已盯着許陵良久,從他到場開始,就在席位之列捕捉到那個紫色身影,将那個紫衣少女喜笑顔開的模樣盡收眼底,直到她察覺自己審視的目光,那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略顯茫然的神色。
許陵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敵意,正從元君霄的眼神中散發出來。
……是因為她在北鬥七星劍陣破了他那招“快詞訣”,元君霄才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敵意?
想必是。
一個天之驕子,被她這樣一個還算不上正統劍器師的鑄劍師破解引以為傲的劍術,能不氣急敗壞?
許陵慢悠悠撐起下巴,饒有興緻地看回去,絲毫不避元君霄的目光,還順便挑了挑眉梢,以示挑釁。
元君霄面容一僵,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