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陵道:“路是方應選的,但命掌握在他手中,誰想動他,也得過我們這一關。”
葉明紗一笑,“放狠話,這才像你。”
許陵抿了抿唇,火光映着神容,似乎想起什麼來,猶豫道:“……陸長老還好嗎?”
葉明紗擡頭看她,愧疚道:“她挺好的,隻是當年宗門剝奪你弟子身份……”
“不,百裡掌門做得很對,剝奪我弟子身份護住宗門,免遭受我牽連,實乃明智之舉。”
葉明紗歎息,又問道:“我和時序要回春朝城,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我先回松溪郡,三年沒回家了,也不知道我爺爺的情況,是否安好。”
“方應前些日子看望他老人家,一切安好,但你可要小心點,當初知道你在神都的事,紀前輩氣得火冒三丈,差點提劍直奔神都,我們三人一頓安撫才攔下。”
許陵眼皮狂跳,是紀酒霞的作風,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于是,她與葉明紗、餘時序暫别,和崔嵬踏上回鄉之路。
松溪郡桃花依舊,變化不大。
最大的變化就是拐向紀酒霞家中那條蜿蜒小徑旁,鑿了口水井。
清澈而涼爽的井水湃上香瓜,切一瓣,别有一番風味。
果肉飽滿,汁液四溢,小孩貪嘴,吃了兩瓣,又吃一瓣,他娘親叮囑道:“少吃些,當心鬧肚子。”
小孩抹了抹嘴,吃得不亦樂乎,閉目塞聽。
許陵左右買了吃食,崔嵬捧着大包小包,見她又拎了一盒奶糕點心,替自己端正歪斜的幂籬,問道:“你家中隻有你爺爺一人?”
路上得知許陵并非紀酒霞親孫女,故此一問。
“是啊,他脾氣時好時壞,因人而異,我這次回去指不定挨罵,到時候你躲遠點,”許陵打趣,“别被誤傷,老爺子打鐵鑄劍,手勁不是一般大。”
“突然帶一個人回去,你要如何向你爺爺介紹我?”崔嵬微微笑道。
許陵眨眼,“你真實身份暫且不要透露,我頭一回知曉崔嵬劍,是爺爺告訴我的,他表述相對公正,但不知他對你是惡是喜,你先當作我結識的朋友。”
眼見要見紀酒霞,許陵一顆心怦怦狂跳。
她沒戴幂籬,換上尋常衣裝,奈何相貌變化許多,清減不少,眉目間透着一股不容觸犯的莊重,宮中耳濡目染,養成她氣質與過往的不拘小節大相徑庭,一沉靜下來,有條不紊的淡定從容。
過往行人認不出她,反而她認得他們,羅大娘、張二嬸、徐叔、小邱兒……以及鑄劍鋪的老師傅,曆曆在目。
紀酒霞那間院落沒有變化,隻是門前挂那盞破敗的燈籠有些褪色。
許陵深吸一口氣,欲叩門,卻頓住了,抿住唇,“再等等。”說罷,轉過身走出幾步,對着桃樹吸氣呼氣。
崔嵬提醒:“約莫過去半炷香了。”
幹猶豫徘徊也是問題,許陵閃到崔嵬身後,“還是你來吧。”
他雪白的衣袖寬大,又有幂籬遮擋,不偏不倚将許陵擋住。
崔嵬發出一聲輕笑,“那我敲了。”
許陵視死如歸,用力點了點頭。
兩聲叩門聲悄然響起,她更緊張了,片刻,紀酒霞從屋中走出,直問:“誰呀?”
崔嵬沒回答,又叩了一聲,紀酒霞正準備下了門闩,“莫敲了。”
門一看,傻眼了,門外站着一個青年,幕籬兩邊帽裙掀開,那張秀麗優雅的容顔露出一絲明快的笑容,頭一回學許陵向人打招呼的話語:“你好。”
紀酒霞為之愣神,隻覺這聲“你好”略有耳聞,這般好容貌的青年無緣無故出現在家門口,不禁有所提防:“公子找誰?”
無法行禮,崔嵬禮貌颔首問候:“在下尋親而來。”
尋哪門子親,紀酒霞壓根不識他,不多說,準備閉門送客:“公子找錯人了。”
崔嵬不慌不忙:“老爺爺可是紀酒霞?”
紀酒霞果然頓住,重新打量,見他手中捧不下五包吃食,看包裝全出自郡内手藝最好的糕點鋪,此人有備而來……目光往下一瞟,一片湖藍衣角躲在身後畏畏縮縮。
還有另外一個人。
紀酒霞連忙敞開大門,直沖崔嵬身後,一個藍衣姑娘半掩着臉,發覺他來了,目光直愣愣看來,随後露出一個尴尬的笑試圖化解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