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長曲笑了一下。

青萍和他腿挨着腿，瞅他一眼，腦袋轉過去看向外面，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等戲長曲狀态完全恢複了，青萍才将那枚寶珠取出。

戲長曲走到山洞洞口：“我為你護法。”

青萍點了下頭。

将法力注入寶珠中，寶珠光輝一閃，上面刻紋浮現，原是記載了寶珠由來。

此珠名為鎮混珠。

宣朝時期，一些有神異的人、有學識的人覺得世間陰陽清濁兩衡、不平衡是要出亂子的，因而當時的宣朝皇帝從世上最高之峰取來寶玉，雕琢成一系列寓意平衡物件，鎮混珠便是其中一件。

後來修仙路起，修士與俗世皇朝的鬥争日益激烈，修行宗門取代皇朝，宣朝最後一名皇帝帶着僅剩的家當轉投修行路，後此人身死，鎮魂珠便落入河流之中，直到被赤龍魔種感知，又被戲長曲拿到交予青萍。

宣朝時期的人們對于修行的認知處于一個蒙昧的階段，鎮魂珠甚至連法器也算不上，不過沾染了人皇龍氣，對于赤龍真靈有極強的吸引力。

法力牽引下，明黃之色逐漸化為一條靈動金龍，金龍在珠内翻騰扭動，雖小，但也威風凜凜，青萍敲敲珠子，金龍順着他的指尖一頭紮了進去。

早已等候多時的赤龍真靈一口鲸吞吃下，真靈威勢強勢猶如當初，火焰威力果然更強。

赤龍真靈暢快地一搖龍尾，咧開嘴的霎那，兇煞之氣盡顯。

它根本沒有回歸魔種，而是直沖青萍的識海。

蟄伏隐忍數月，隻為這一刻！

待它霸占了這幅身軀，便是赤龍重返世間之時！

它輕而易舉地撞開了識海的門，鋪天蓋地的火焰咆哮，要将這裡燒為灰燼。

嘩啦啦。

有什麼東西在嗤笑。

四面火焰霎那熄滅，赤龍如至冰窟，身形一滞，看見識海的蒼穹在動——那是一片夜幕，純黑，厚重，像是一張毯子，它探出千萬隻滑動的眼睛，那黑色湧動、滑膩，像是饑餓的胃液，忽地，黑暗流淌向下、向赤龍，它伸出柔軟的“手”——

夜幕輕飄飄落下。

青萍睜開眼，打了個冒着火花的飽嗝。

偶爾吃吃零嘴也不錯。

“好了？”

“好了，”青萍道，“我們走吧。”

剛出洞穴，草木忽動，一道蟄伏已久的黑影驟然暴起，利爪襲向二人。

它的目标極其明确，先弱後強，因此第一擊當機立斷撲向在感知中更瘦弱的青萍，神情垂涎。戲長曲的手早已按在劍柄上，頓了頓，沒有第一時間動手，兔起鹘落間，一道炙熱火光爆開。

“吱——”

黑影慘叫一聲，根本沒想到在它眼裡毫無反抗之力的青萍能有如此強橫手段，砰地在地面上砸出深坑，露出真容。

是一隻兩丈高的黃毛大猴，也是築基九層的實力，此時受了青萍一擊，身上大片火焰燃燒，一股焦糊肉香迷茫，它恐懼至極，眼神登時清明不少，也不顧将火撲滅，飛快起身逃竄。

赤龍火焰非尋常火，那猴妖活不了多久了。

青萍早就煩那玩意了，拽着戲長曲就追了上去。

一路循着蹤迹穿過山林溪澗，四周樹木越高，垂藤越多，戲長曲砍掉攔路的刺藤，不遠的前方隐隐能看見一個山洞。

走入山洞的瞬間，一股腥臊惡臭撲面而來，青萍下意識地皺眉，戲長曲袖袍一揮，一道清風徐來，将厘米的氣味沖散。

洞窟之内竟是一些啃噬的食物殘渣，人骨獸骨散落地面，人的頭蓋骨似乎飽受器重，放在石桌上當酒盞。

黃毛猴妖就坐在石桌邊上，身上皮肉已經被燒化，隻留下一副被燒焦的枯骨。

沒能親眼目睹獵物死亡，青萍一下沒了興緻，神情垮了下來。

他還是覺得裡面難聞，往後退了兩步，小心繞過骨頭，到通風的地方揣手站着。

見黃毛猴妖手中還拿着人骨酒盞，青萍眨巴眼睛，稱奇道：“還是個酒鬼。”

至于那些散落的殘骸，他并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别的。

世道危險，妖魔吃人，人也吃人，哪裡都是一樣的弱肉強食。

戲長曲問：“不怕嗎？”

青萍覺得戲長曲看輕他，嚴肅道：“我膽子很大的。骨頭而已，人骨頭、魚骨頭，沒有高下之分。”

黃毛猴妖的地盤上東西不多，簡單搜羅片刻，尋出了兩壇美酒，估摸着是他自己釀的，酒香蠱人，靈氣充裕。

青萍沒喝過酒，但也不願意給那酒目光，有點嫌棄地道：“這玩意又髒又臭，它釀的酒還是丢了吧。”

戲長曲沒丢。他思忖片刻，将兩壺好酒揮灑在這片連泥土也暗紅的洞窟之中，青萍袖袍鼓起揮去，順勢放了一把火，便見熊熊烈焰起，将一切燒盡。

兩人走出十幾裡，忽然聽得後面傳來吱吱的猴子叫聲。

轉身回首，卻見幾隻小體型的紫毛猴子在藤間飛快蕩來，從高處向他們丢了一壇美酒。

夜晚尋了地方休息，青萍打開封壇，與黃毛猴妖那處尋來的酒截然不同的濃郁酒香撲鼻，帶着花與果的香氣。

青萍好奇地嗅了嗅酒香，捧着酒壇低頭朝裡面看，目光很專注，像是在研究酒和水究竟有什麼區别。

明月高照，清風徐來，戲長曲坐在一旁，微微偏頭，不知是在看青萍，還是在看他手中的酒、他身後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