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想看清楚一些,但他的視線卻無法延伸。
清嘉的影子在一片水汽之中模糊,迷茫之中好像有人撬開了他的唇,辛辣苦澀的藥液灌入口中,瞬間将霍承的意識拉入沉重的軀體之中,
高熱帶來的疲倦和無力有些陌生,霍承撐起沉重的眼皮,眼前虛晃幾下,看見了全副武裝的章延。
章延看見霍承醒了,差點喜極而泣。
“霍兄弟,你這一覺睡得夠久啊,都好幾天了。”徐雁擠上來,湊到霍承跟前。
霍承用着昏沉的腦子勉強思考:“沅陵基地的人呢?”
“他們啊,他們早走了。”徐雁下意識回答,他說完之後就看見了霍承極為不善的眼神。
很好,自己病得要死了都還忘不掉清嘉。
“别這樣看我,清嘉現在跟一個叫赤狼的人在一起,他們在幾天前給你打過通訊,但是現在沒什麼消息。”
“他們在沅陵基地,壞消息是,沅陵基地近期戒嚴,北方基地的異種潮還沒結束,你出不去也進不去。”
徐雁拍了拍霍承的肩膀,笑得幸災樂禍:“好好養傷吧。”
***
在躲過搜查之後,赤狼帶着清嘉回了高姨的小屋。
高姨面上什麼都沒說,她甚至什麼都沒問,隻是讓清嘉進去換了一身幹燥的衣服。
赤狼早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幹了。
他是從小就就被高姨帶大的,自然知道高姨臉上細微的神色代表了什麼。
在清嘉無知無覺地進屋換衣服之後,高姨悄聲問:“那個小姑娘的來曆不簡單吧?”
赤狼剛想點頭,因為清嘉一看就不是個來曆簡單的,在末日新曆被養得那麼精細的人本就罕見。
好吧,還有她身上單純且無知的特性,這比上面的東西更為稀少。
但是下一秒,高姨問他:“她是不是跟汀部有關。”
赤狼眯起了眼睛。
“汀部是群什麼人啊?”赤狼語調帶着奇異的輕快,“汀部不就是一塊馊了的肉,一群被驅逐的瘋狗認命地啃着那塊肉,真以為把馊肉咽下去就能吃上人的糧食。”
高姨的臉色瞬間黑了。
她想說些什麼,但是看着赤狼,最終是沒有說出口。
“那個小姑娘是汀部要的人,對吧?”高姨換了個話題,“過幾天把她送回去吧,留在這也不安全。”
“是啊,留在這好吃好喝的當然不安全,送去汀部扒一層皮就安全了。”赤狼陰陽怪氣,“你就是怕給黎淵亭惹麻煩。”
高姨欲言又止,但他們的關系就是這樣,隻要一提到汀部和黎淵亭就會迅速冷場。
按照他們之前的經曆,赤狼會在這之後選擇立馬離開。
他一個人确實可以這樣做,但是他帶着那個叫清嘉的小姑娘。
平心而論,她很喜歡清嘉,在末日新曆很少有這樣單純無害的小姑娘,她善良又柔弱,像是河岸邊濕潤土壤中生長的細草的白色根部。
但是黎淵亭已經很困難了。
他身為異能者在沅陵基地立足已經耗費了所有的精力,經不起任何一絲風險。
在赤狼和高姨争執之時,黎淵亭帶着兩倍物資回到沅陵基地,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真實情況隻有黎淵亭知道,他感覺他快瘋了。
外界把沅陵基地附近這一片流域都稱為沅陵基地,但真正算得上沅陵基地的是一座巨大的江心洲。
因為汀部軍團超出目标地帶來了物資,沅陵基地為了迎接這一支軍隊,破例啟用了那座可活動的,連接江岸與江心的巨大可操縱橋梁。
汀部的軍隊堪稱慘烈。
所有的運輸車輛上都帶着紅褐色的血迹,那些血迹斑駁并且分布整齊,像是從高處均勻灑下的面粉,均勻覆蓋了每一個角落。
不止是車上,甚至士兵身上也帶着血迹。
還是異種的血。
沅陵基地的話事人和另外兩個軍部的軍團長已經等候多時了。
黎淵亭進入基地接受例行檢查之後,在其他人的委婉勸誡下換了一身衣服,這才走到會議室。
沅陵基地的話事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頭發胡須花白,臉色紅潤,慈眉善目。
黎淵亭當年差點被他折斷,直到近些年來處境才算好轉。
“這次行動幸苦黎軍團長和汀部的士兵了,汀部軍團做得非常好,這批物資解了基地的燃眉之急,能讓我們的士兵毫無後顧之憂地處理今年的異種潮。”
話事人一開口就給黎淵亭戴了頂高帽子,黎淵亭還沒落座呢,就看見了江部和沅部那倆軍團長的眼神。
笑話。
每次會上的誇獎和表彰都給汀部,實際上大頭補貼給沅部,士兵名額給江部,汀部隻能撿剩下的邊角料。
“謝謝話事人誇贊。”黎淵亭扯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汀部士兵為了争取到兩倍物資付出了不少努力,有不少士兵受傷甚至死亡。”
話事人心領神會:“基地不會忘記汀部士兵的貢獻,在本次行動中受傷的士兵都将得到高額補貼,死亡士兵的家人也會收到一筆補貼,人們會永遠銘記英雄的貢獻與付出。”
汀部的話題在這裡結束。
年老的話事人清了清嗓子,開始說到沅陵基地的下一件事。
這件事與物資短缺一樣危急,是每一個基地都不可避免的。
異種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