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沅陵基地不會在下遊出水口設立駐紮點之類的東西，真有的話，清嘉覺得自己也可以躺平裝屍體。

他們應該不會撈屍體……吧？

清嘉不确定，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天亮之後，太陽就開始毒起來了，清嘉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被曬得發紅發燙，泡在水裡的下半身卻有些冷，手指上的皮膚開始發白發皺。

比這些更嚴重的是，她沒有力氣了。

正當她找了個地方歇息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清嘉？”中年婦女不确定的喊了一聲，她好像不太習慣叫清嘉的名字，也不确定能在這裡看見清嘉。

以她的經驗來看，清嘉被帶走之後，應該很快就會被糟蹋死掉，之後屍體被丢進河裡喂魚。

但清嘉現在全須全尾的出現在這裡，甚至還很精神。

“他們怎麼讓你不穿衣服就下河了？”中年婦女問她。

“他們沒讓我下河，我自己跑出來的。”清嘉回答。

中年婦女身上套着沉重的膠皮連體衣，臉上的皮膚被太陽曬着，帶了點金屬色澤。

她的身形比清嘉更大，但在水裡很是靈巧，遊刃有餘。

“那些人呢，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中年婦女瞧了瞧清嘉的模樣，嘴裡的話打了三個轉彎，最後極為委婉地問了出來。

“他們應該是想對我做點什麼，”清嘉沒怎麼聽出來，很自然直接地回答，“但是沒成功，在他們動手之前我把他們殺了。”

“……殺了？”中年婦女嘴唇翕動，眼裡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色。

她上下打量清嘉，覺得清嘉也不像是能殺人的模樣。

清嘉實在是太細瘦了，她骨架小，又矮，身上也沒有強健的肌肉，皮膚還是罕見的白皙顔色，手上連繭子都沒有，整個人看着就毫無殺傷力。

甚至臉上還有駭人的疤痕。

清嘉看起來很是平淡，她朝着中年婦女點頭，說道：“你知道順着河流下遊一路走會漂到哪裡去嗎？”

“你想逃？”中年婦女問她。

她感覺自己好像預判失誤了，清嘉好像沒有看上去那麼無害。

逃跑在沅陵基地是很嚴重的指控，能流落到這裡的人跟逃離都是有關系的，她實在沒想到，有人敢跑第二次。

說出這句話的，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

“對，但是我不認識路。”

清嘉很是坦誠。

“你知道逃離會付出什麼代價嗎？”

清嘉不知道，但是清嘉不在乎，她又不是沅陵基地的人。

她實在是太坦誠了，中年婦女居然意外的被一個年輕小孩所吸引。

“好，你不怕逃離會付出的代價，你也不怕死，但你知道會面臨什麼嗎？”中年婦女說，“順着河流往下确實可以一路漂出沅陵基地，越往前走，前面的水會越來越淺，隻要進入正确的支流，你就可以離開沅陵基地。”

“但是水裡有異種，天上也有異種，異種是吃肉喝血的，現在是我們運氣好，一隻異種都沒遇見。河岸邊上還有駐紮的軍隊，被軍隊的人發現了你也會被抓回來，回來之後等着你的是什麼無需我多言。”

“這中間還有飲食的問題，人确實不容易餓死，但是極度饑餓伴随的是高燒和饑餓，你應該沒體驗過。”

“退一萬步說，你真的跑出去了，你該怎麼在沅陵基地外立足？”中年婦女問清嘉。

其實上面的問題對清嘉來說并不算什麼，她不擔心那些問題。

中年婦女雖說在質問清嘉，但清嘉感覺她更像是在質問自己。

清嘉向她發出邀請：“你要跟我一起逃嗎？”

中年婦女深吸一口氣，渾身打了個寒顫，眼睛卻是亮着的。

清嘉又重複了一遍：“留在這裡也是死亡，出去也是死亡，但是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當墳墓。”

清嘉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飛揚的，駭人的瞳孔顔色和臉上的疤痕都被淡化了，她身上洋溢着的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好似她隻會朝前走，根本不會在意路上有什麼阻礙，甚至生命都是阻止她向前的障礙。

“你根本不知道會面臨什麼。”中年婦女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确實不知道，但是在這裡不會有我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的在外面，需要我跑出去才能拿到。”

中年婦女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逐漸急促，逐漸高昂，像是激烈如暴雨的鼓點，前面的陰沉壓抑是為了這一刻的奔湧高昂。

“順着這條河往下漂，有一條支流，那條支流很偏，異種很多，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把你送到那裡去。”

中年婦女感覺自己的情緒到了一個高昂的點，但是語氣卻奇異的平緩。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幹一件大事，一件會燃盡她生命但是又毫無益處的事情。

清嘉聽到她的話才反應過來，她有些後知後覺：“你是在擔心異種嗎？沒關系的，最近應該都很安全，不會有異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