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又下起了暴雨,碩大的雨點狂暴地落下,閃電連接着天空和大地。
琴酒換了一套衣服,坐在自己的房間,面前放着兩杯熱茶,垂眸慢慢翻閱他們帶回來的實驗日志。
培養罐中那一具鲛人屍體……琴酒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什麼具象化出的意識凝聚體,那确确實實是真正的鲛人。
這是六七十年前的實驗了。琴酒慢慢回憶着,是了,那個年代确實有很多地震……說不定是地震把什麼東西放出來了。
諸伏景光看到外面突然下起暴雨像是又想起了什麼,給他短信留了言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琴酒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下窗外像是要崩塌下來一樣黑沉的天,此時夜色幽深暴雨如瀑,這麼危險的天氣再加上漲潮,諸伏景光還要出去找人魚的線索,琴酒隻覺得這家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當即決定再過半小時人不回來就出去找人。
琴酒沉下心來繼續往下看日志,直接略過他們在實驗體上進行人體實驗的内容,找關于召喚陣和人魚慶典的内容。
「……當地人對人魚的認知隻局限于人身魚尾,人類确實無法想象認知以外的事物……」
「……那幾位又吵起來了,真不明白永生有什麼好的,居然有人會想要變成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隔壁國家的古籍上寫……儀式……需要祭品……」
「……果然失敗了,所以說神明果然是不存在的,從人魚身上破解基因密碼才是征服死亡的方式……」
「……又來了,具象化時靈時不靈的,當地居民的信仰能不能堅定點……」
忽然,琴酒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視線停留在一行字上。
「……他們又打開了一次‘門’,裡面掉出來一隻真正的,真正的人魚!不是具象化的産物!他有利爪,有鋒利的骨刺,和以往所有具象化的人魚都不一樣!它脫離了人類的想象!」
琴酒看向日志上方的日期,1946年。
1946年,南海海溝大地震。琴酒皺着眉又翻過一頁,冊子上的筆迹變得淩亂而詭谲。
「……好聽,唱歌,歌,歌歌歌歌歌死死死死死……」整整一面紙上都是淩亂的字符,從下一頁開始,記錄實驗的換了人。
「上一位同志被人魚吃掉了,由我來接替他的記錄。」這行字标準得像是機器打印的字符,看得出這是個一絲不苟的人,記錄實驗的時間會精确到秒。
「我們用原産地的水布置房間,用原産地的魚進行投喂,但是這隻人魚還是看上去要死了……負責這個項目的投資人說想要人魚的肉,主管同意了……越來越多的人想要人魚的肉,他們說吃了人魚的肉就能獲得永生,就和傳說中的八百比丘尼一樣……」
琴酒覺得不用再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猜都能猜到……諸伏景光怎麼還沒回來?
「……大家好像都瘋了,他們為什麼要殘害同胞?」紙面上有血迹,寫字的人受了傷,字迹也變了。
「實驗室幸存的人都在這裡了,我們最後合影紀念。我會把這份實驗日志放在這裡,希望發現這個的人引以為戒。」
「量子物理和民間巫術本質上都是對世界的解釋,區别隻是哪個更有效。别去觸碰禁忌。」
「禁忌的知識會帶來滅亡。」
這一頁的背後夾着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幾個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幾個穿着當地服裝的人。
其中有一個年紀挺大的女人,穿着簡單的布衣,站在最靠近邊緣的地方。琴酒對于人體結構和面部輪廓的辨認非常敏感,他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這個女人和他見到的負責舉行儒艮慶典的巫女有血緣關系,很有可能就是她扮演的‘長壽婆’。
她的長壽可能真的和鲛人肉有關系。
要不還是把巫女殺了吧。琴酒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個想法。
然後這個想法被突然出現在窗外的諸伏景光驚沒了。
扒在他窗外的人,穿着漆黑的雨衣,帶着口罩,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皮膚暴露在外面,穿的像是雨夜連環殺人狂的諸伏景光輕輕敲了敲他的窗。
琴酒:“……”
如果不是沒感受到殺氣,他槍都要拿出來了。
見琴酒還不開窗,諸伏景光稍微把帽子拉起來一點,拉下口罩,露出半張臉,用那雙霧藍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裡面的人,貼近窗戶,呼出的氣在窗戶上烘出一片白霧。
‘開窗。’諸伏景光用口型說着,正巧背後劃過一道閃電。閃電劃破天際,将黑暗的夜空瞬間點亮,也照亮了他易容後布滿疤痕的猙獰的臉。
在轟雷聲響起,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所有聲音的時候,琴酒拉開了窗戶,諸伏景光跳了進來。
幾乎渾身濕透的青年進屋以後就迅速脫掉了雨衣,渾身衣服濕透貼在身上的感覺可不好受,更别提外面風也很大,風一吹凍得人直打哆嗦。
把濕漉漉的貓拎回室内,琴酒把搭在一邊的浴巾兜頭蓋上去,順手把一杯熱茶塞進諸伏景光手裡,“喝,喝完去洗澡,洗完澡再聊。”
諸伏景光裹着浴巾打了個噴嚏,雨水順着他的劉海滴落,劃過他的睫毛模糊了視線,屋内溫暖的空氣包裹了他,空調嗡嗡作響,手心熱茶的溫度正适合入口,一口喝完後諸伏景光滿足地喟歎一聲。
“去哪了?”琴酒簡短地問了一句,見諸伏景光雙手捧着茶杯取暖的樣子,頓了一下,還是伸手隔着浴巾幫諸伏景光擦拭濕透了的頭發。
浴巾下的諸伏景光眨了眨眼,沒想到琴酒居然會親自幫他擦頭發。組織的topkiller奪人性命的手隔着毛巾落在他的頭皮輕輕揉搓,指尖的力度順着頭骨移到後頸,雖然動作很輕,但是諸伏景光腦海中不合時宜地閃過琴酒瞬間擰斷他人脖子的場景,瞬間有點頭皮發麻。
諸伏景光:但是琴酒不會擰斷我脖子的!
于是他特别坦然地說了句“出去逛了逛”就接受了琴酒的擦頭發特别服務,甚至往後靠了靠卸了力躺進椅子裡。
水滴順着脖頸滑落,冰涼的水珠滾到鎖骨的時候諸伏景光放下茶杯,擡手按住自己的頭,打算接過擦幹頭發的工作。他故意在按住毛巾的時候也按住了琴酒的手指,溫熱的手指在掌心擦過,勾得掌心微癢。
“我來吧。”舌尖頂了頂上颚,諸伏景光帶着笑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