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似乎沒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在諸伏景光胡亂擦拭頭發的時候坐回到他的位置上,繼續往後翻看剩下的幾頁日志。
諸伏景光于是一邊擦頭發一邊正大光明地看他,燈光下,琴酒高挺的鼻梁和銳利的下颚線構成了一副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畫面,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排細小的陰影,此時男人垂眸安靜而專注地看着手中的冊子,仿佛毫無防備的樣子。
“去洗澡。”琴酒頭也不擡,隻覺得諸伏景光發呆時間有點長了,再拖下去真的要感冒了。
啊,被發現了。諸伏景光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把浴巾披在肩上站起身往浴室走,“你這有多餘的衣服嗎?”
……
諸伏景光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淺灰色的高領毛衣和休閑褲,他用毛巾揉搓着自己的頭發,細小的水珠像是碎鑽一樣飛濺。
琴酒還坐在那裡,雙手自然地搭在沙發扶手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輕點,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諸伏景光沒忍住,又站在原地看着琴酒發了會呆。反正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等會除了交流情報也沒有什麼急事,就任由自己駐足觀賞了一會《琴酒燈下思考圖》,直到琴酒用疑惑的眼神看過來。
“你在看什麼?”
“看你。”諸伏景光坦率地回答,頂着半幹的頭發走到琴酒身邊的沙發坐下,兩人離得不遠,保持着恰當的社交距離,當諸伏景光伸手去拿琴酒面前的實驗日志的時候,還能聞到男人身上還未消散的硝煙味道。
琴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太明白,又發現諸伏景光卸掉了臉上的易容,隻是頭發還是金色的。
注意到琴酒的目光落在自己臉側,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解釋道:“已經被水泡壞了,修不好了,我就幹脆卸掉了。下次我用特殊一點的材料再做一遍,不用藥水卸不掉的那種。”
“嗯。”
見琴酒還看着自己,諸伏景光笑了下,随後稍微坐直了點,将實驗日志翻閱了一下,認證了自己的猜測後正式開始說明自己外出驗證的情報。
“地下發現的人魚是這裡‘儒艮慶典’參與者想象的産物。”諸伏景光直接跳過推理環節說了結論,“地下那個實驗室應該是廢棄了的,理論上意識凝聚體的實體化儀式也會一并停止,所以我猜,可能是因為大雨和漲潮導緻地下水位上漲,再加上實驗室内的容器被打破,混合着那種液體的水填充了陣法的溝壑,意外将那個陣補充完整了。”
諸伏景光回憶起他潛入水中回到那個洞穴,發現暴雨後的水位線恰好覆蓋了原本高台所在的位置,再加上他确實看到的凹槽内的液體,大膽推斷着,“構成一個儀式的幾個要素,場地,祭品,特定的祝禱詞。場地勉強滿足了條件;祭品,我猜測是偶然遊過的魚類;祝禱詞,在儒艮慶典上巫女有帶大家念過一段禱詞,我去問過這邊年紀大的居民,據說這是從幾十年前上任巫女還在的時候就定下的。”
多重巧合導緻封閉已久的禁忌儀式再次開啟,而儀式剛啟動沒多久就被他們發現并摧毀,這不得不說,确實是命運的安排。
“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那個高台上會有這麼多的屍體。”
“我之前提到過,鲛人和人魚不同,鲛人會自相殘殺,直至它的領地隻剩它一隻鲛人為止。”琴酒指尖輕叩桌面,“每個人想象中的人魚都不一樣,高台上會生成不同的實體也很正常。”
而當地居民們印象最深刻的和人魚有關的概念就是‘長壽婆’,以他們的意識為主導,實體化的意識凝聚體自然就長了和‘長壽婆’一樣的臉。
“實驗室的鲛人是真的。”琴酒補充道,“你可以理解成鲛人慘死的怨氣影響了實體化的意識,讓它也有了鲛人自相殘殺的習性,因此殺死了它眼前所有新生的同類。”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
“長壽婆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接任她的是她的女兒;而現在她的女兒也死了,現在擔任‘長壽婆’的是原來長壽婆的孫女。”諸伏景光歎氣,這裡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所謂的長生是不存在的,隻有年輕的一輩還在執着于幻想。
“不。”琴酒垂眸,緩緩拿出一張黑白照片,“長壽婆可能是死了,但是一定不是老死的。”
琴酒手指點了點照片邊緣的女人,看到諸伏景光震驚地瞪大了眼,就知道他同樣認出了這個人。
“你覺得,參加過實驗的人,會不會吃過鲛人肉。”
這還用想嗎?諸伏景光将照片裡每個人的臉都看了一遍,意外從中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這個人……”諸伏景光盯着照片回憶了好一會,才猶疑着指着站在研究員背後的一個人問道,“是不是已經過世的大富豪,烏丸蓮耶?”
“……是。”琴酒快速地皺了下眉,他沒想到諸伏景光能認出來老烏鴉面前時候的臉,早知如此他也不會把照片拿出來了。
“千萬别去查他。”琴酒盯着諸伏景光的眼睛,一字一頓非常嚴肅地警告道,“一個字也不能告訴别人,除非你想讓那個人意外去世。”
“……難道說!”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背後驚出一身冷汗,心跳驟然加快,難道說這就是……
“是,是boss。”琴酒肯定了他的猜想。
“……我知道了。”在他們還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會貿然觸碰那條線。
琴酒利落地把照片收好,看到諸伏景光還是一臉凝重的樣子,還是軟下了語氣。
“隻要不去特意查他,不會出事的。”他站起身按了按諸伏景光的頭,收起桌子上攤着的實驗日志,“回去睡吧。”
諸伏景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讓他怎麼睡得着,但他還是說了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我餓了。”
諸伏景光把凝重藏進眼底,露出一點笑意來,他似乎是帶着些譴責看向站在沙發前的男人,抱怨道,“我都沒能吃到好吃的撈面。”
琴酒低頭看他一會,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琴酒可不會給你吃飯的時間。”他的聲音依然很冷,但是諸伏景光聽出了細微的變化,笑意逐漸擴大。
長發的男人轉身向着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紮起了頭發。
諸伏景光笑着跟着站了起來,他知道男人的潛含義:但是黑澤陣可以給你開小竈。
當晚,諸伏景光吃到了比早飯更好吃的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