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有新的,換上。”錢七郎指了指車廂一角的箱子,“莫要說我虐待下屬。”
春棠掀開雕花木箱,一雙胭脂色圓頭鞋躺在雲錦上,鞋尖繡着并蒂海棠,銀線勾的露珠在晨光裡瑩瑩發亮。她捏起鞋幫比了比腳,尺寸分毫不差。
“東家連下屬的腳多大都門兒清?”她晃着鞋面促狹一笑,“不過,這鞋有些女氣了,我如今這身打扮穿着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臨州多的是士子比你更女氣。”錢七郎的執扇唰地展開,扇面恰好遮住他微紅的耳尖,“說正事。”
春棠忙從懷中掏出油紙包,梅花餅的酥皮簌簌掉在地毯上:“您嘗嘗這個!”
錢七郎偏頭避開,黑臉道:“白雪霁,我給你兩個時辰,你就琢磨出個吃食?”
春棠感受到了他語氣的怒意,忙擺手,“肯定不是。”
“說。”
春棠眼中藏不住的興奮,“我要做花茶!”
“哦?說仔細。”
春棠一本正經,坐直了身子:“準确來說,我要将鮮花和茶葉結合,做更多生意!”
“一是花茶,就像這鮮花餅一般,用梅花、菊花等鮮花和茶一起制成,不僅讓茶帶有花香,還有鮮花的保健功效。比如說野菊混茶青,配上'清心明目'的由頭,啧啧啧,這不比藥膳管用?就算他們不喜歡野菊混茶青的味道,我們還可以把茉莉窨進龍井,山茶混進普洱呢。”
“二是香囊——茶末裹幹花,還有鮮茶香包、鮮花香包,再讓店裡整個常客優惠的名頭,隻要開香包,後續換囊内花茶葉半價更換,再找幾個繡娘,繡敕封字樣當安神符賣!若用能用蘇繡緞子縫香囊,繡上觀音坐蓮紋,再編個高僧開光的故事......就對外說是靈隐寺活佛托夢賜的方子!”
“既然香包都有了,咱們還可以做香露!現在貴人們用的要麼是用的大食國當初傳來的薔薇水,還有那暹羅香膏,咱不如就用同一套技藝,将鮮花、茶葉蒸出香露,兩種天然的香物用不同的比例調配,定能做出各種香型。”
春棠越說越興奮,“對對,不是有些木材也自帶香氣嘛,咱也可以加呀……”
啪!
扇骨不輕不重敲在她額角:“主意尚可。”錢七郎用帕子裹住她沾着餅屑的手指,“給我說說,花茶打算怎麼賣?”
“茉莉龍井定要賣高價!”春棠空手比劃着,“鎏金木匣裝三兩茶,配蘇繡香囊,定價二十兩銀子。”
啪!
錢七郎的扇柄又敲響她的額角:“臨州頂級龍井市價五貫一斤,你這是要搶錢?”
“東家糊塗了。”春棠的手指向遠處,“靈隐寺高僧開光的噱頭值十兩,暹羅鎏金匣值五兩,蘇繡香囊值三——”
啪!
折扇壓住她亂劃的手指:“城西劉員外上月請靈隐寺方丈做法事,統共才花五十貫。”錢七郎突然傾身,“你當臨安人都是傻子?”
春棠梗着脖子後退:“那......十五兩?”
“分三檔。”錢七郎執扇勾畫,“尋常紙包賣三貫給茶客,素綢香囊裝賣十貫給富戶,鎏金匣配開光文牒的——”他忽然用扇面擡起她下巴,“賣給信佛的冤大頭,五十兩。”
春棠倒吸涼氣:“定價策略狡黠,不虧是真的大奸商!”
“彼此彼此。”錢七郎撚起她鬓角,“你也是個頂好的奸商胚子。”
“不過嘛,”錢七郎輕叩,“臨安茶市三分歸錢家,你憑什麼分杯羹?”
“東家!”春棠又露出狗腿的模樣,讪笑道:“我是你手底下出來的人,我出息你也有面子不是。”見單純的奉違他不受用,春棠咬咬牙,又開口:“我給你分利,就按行會的規矩來。”
發頂又被扇骨敲了一下,錢七郎眼底卻浮起笑意,“利潤抽三成。”春棠的眼睛瞪得老大,指着他大聲道:“奸商呀!”
錢七郎甩出地契,“城西鋪面加這片茶園,抵當年落英閣的恩情。”春棠捧着地契的手直哆嗦:“東家當真?”
錢七郎的扇柄挑起她下巴,“畢竟錢某人的命……”突然俯身耳語:“可比這些值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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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氣息拂過面頰,春棠幾乎能感受到唇瓣險些擦過,她臉一紅,心猛烈跳動,可她分不清,這是為錢所誘,還是因面前之人心動。
看着春棠呆住的樣子,錢七郎覺得有趣極了,當下決定再逗她一翻,伸手抽走地契,歪頭道:“三日後拿着像樣的樣品來找我,再給你。否則,扣一個月的月錢。”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