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棠閣,無矢書房。
錢七郎的請帖遞回給一臉興奮的白雪霁,“九阍的耳目怕是早盯上你了。這段時間,你确實太過冒頭。”
白雪霁撫過請帖上的雲紋,“現在,你能告訴我九阍大人究竟是誰了嗎?”
“你可知九阍二字何解?”
白雪霁搖了搖頭。
錢七郎蘸着冷茶在案上寫阍字,“宮門曰阍,九乃極數。此人能在深宮九重來去自如,身份不簡單,而且他經手的也絕不僅夏翊一事。我原先疑心是萬廷俊,可他被罷相後才發覺,九阍的爪牙早在上皇被俘前就埋下了,而如今官家身邊似乎仍有他的人。所以……”
他歎了口氣,将水迹抹去,“如今我也不太确定了。”
白雪霁有些意外,原先以為是他不願告知,沒曾想是這樣的答案。神通廣大如錢東家都不知道的事,究竟水有多深。
“那是一張網,你扯破的每根線頭,都可能纏住自己的脖頸。”錢七郎按住白雪霁肩頭,沉聲囑咐道:“此宴定有他的人,你切記小心行事,莫要露出什麼馬腳了。我未必能趕得回來救你。”
白雪霁擡頭,“你要去哪?”
“有些事情需要離開臨州處理。”
白雪霁皺眉,“什麼時候回來?”
錢七郎扶正她發間歪斜的珠钗,笑了笑,“三月内。怎麼,一人赴約害怕?”
白雪霁擋開他的手,故作輕松道,“開玩笑呢,你當我軍營三年白過的呀,當年在滁州與賊寇厮殺時,手腳挨了幾刀,我眼睛都不帶眨的……”
話未說完,突然被扯入懷抱,錢七郎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在胸腔裡:“我不在時,莫要冒險。”
溫熱的苦香籠罩周身,許是聞慣了,白雪霁隻覺得一陣安心。她故意蹭亂他衣襟,然後笑着跳出三步遠,“我有全臨州,不,全宣國最厲害的東家撐腰,絕不會傻到自己犯險的。”
錢七郎低笑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走,帶你去看樣東西。”
白雪霁有些莫名其妙,但還跟上他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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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禦街東,穿過幾條巷陌,朱漆大門推開刹那,白雪霁呼吸一滞。
滿庭杏花如雪紛飛。
三進宅院沿水而建,前庭竹梯斜倚老杏樹,中庭金桂含苞待放,後院幾簇海棠從牆頭探出,東廂房外搭着秋千架,西廂小廚房的青磚竈台竟與江都夏府一模一樣。
“喜歡嗎?”錢七郎指着正廳,“那裡能擺十桌席面,方便你宴客。”又指向東廂,“主房隔壁連着書房,另設了暗格給你藏賬冊。”
白雪霁止不住地點頭。
錢七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那以後便住這兒吧。”
白雪霁扭頭望向他,雙手捧臉,興奮道:“這,這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錢七郎倚着杏樹,指尖掠過竹梯,“陳嬸說你在江都常偷爬樹摘杏子。這梯子特意請揚州匠人打的,比夏府的寬三寸,摔不着人。”
白雪霁心中止不住的歡喜。畢竟現在的生意越做越大,住白茅巷确實差點意思,招呼人和辦事都不夠方便。
錢七郎見狀,心中甚是滿意,抱臂逼近,朝她壞笑道:“若想與白娘子厮混,原來的那兩間小破屋,也實在不便。”
見她低頭不語,錢七郎隻當是她害羞,便繼續湊近,低笑道:“怎麼,小娘子可是滿意?”
白雪霁猛地擡頭,嬉皮笑臉道:“這宅子是送的不?不收租金?”
錢七郎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臉頰,“親我一口,免十年房租。”
白雪霁眨巴着眼,“當真?”
“來,就這兒。”錢七郎虛點自己的臉頰。
他本以為她不會親的,畢竟她一向愛耍嘴皮子。可錢七郎終究還是低估了白雪霁。
她此刻心中想的是:親一口抵十年租實在是劃算,況且東家長得如此俊俏,我不吃虧。
于是乎,白雪霁瞧着四下無人,閉着眼睛墊腳就親了上去。
一觸即離。親完跑到幾丈遠,她故作鎮定道:“十年啊,你說話要算話。”
錢七郎捂住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聲。
白雪霁有點惱羞成怒,罵道:“不準再笑了!”
錢七郎眼底閃過狡黠,緩緩走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後悔了。”
“你還要怎樣……”話音未落,腰肢已被人扣住。
春風拂落杏花五六,他似狼似虎,“隻免租金,夠了?”
白雪霁望着眼前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的一張臉,還有那豔得像塗了血的嘴唇,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睛微眯,唇瓣不自覺地微微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