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的怪物聽到了孩子們的哭泣聲、尖叫聲,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試圖屏蔽自己的聽覺,但是那聲音就像是從腦海中傳來的,無論怎樣都能聽到。
他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孩童躺在身邊,看到了大人們厭惡且冰冷的目光,偶爾發出口的求救求饒,換來的隻是更加過火的暴力。
痛苦、悲傷、迷惑、絕望……
孩子們的情緒織成了一張大網,牢牢将他裹住,動彈不得,掙脫不能。
他就像是擱淺在沙灘的魚,仍由自己被那種種情緒浸染。
現實中的時間或許才過去短短幾分鐘,但是他卻覺得自己已經度過了許多年。
那些按在他(孩子們)身上的暴行仿佛永無止境,他(孩子們)淪為了貨物,在隐秘的角落被交換來交換去。
被剝奪了人的身份,被摧毀了靈魂,最後留在世上的隻是一副空蕩的軀殼。
孩子們的絕望、大人們的欲望交織盤旋着,最後,咒靈誕生了,那是一隻與人類女童别無二緻的咒靈。
那隻咒靈肆意散播着詛咒,引起了人們更深的恐懼,然後在繪制于整片區域的法陣的引導下,更多的咒靈誕生了。
他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男人将莊司琉杏的生辰貼在他(人偶)的頭上,将兩面宿傩的手指放到了他(人偶)的體内,而後,男人割破了自己的手,飽含咒力的血淅淅瀝瀝落下。
手指吸引了弱小的咒靈,細細密密地包裹住人偶,最後被一個稍強大的咒靈系數吞噬。
他的神智被殘餘的咒靈氣息影響,變得混沌。
隐約知道在咒靈成型時,有人将第二根手指扔了過來,但那人長得什麼模樣,是男是女,他都不曉得。
第二根手指就像是一根導火索。
咒靈變得無比強大,然後,透過咒靈的眼睛,他看到了白色的身影,他忽然想起了一位夫人口中的山神,那夫人是誰呢,他迷迷糊糊地想,但很快又被拉入記憶混雜的漩渦。
山神試圖阻擋咒靈前行,但被咒靈撕成碎片,就連道路上的神龛也被咒靈污染,新的咒靈從石像中産生,然後又被咒靈吞噬。
咒靈和那個像是人類的咒靈開始合作,皆着便是長達兩年的戲弄獵物(莊司一家),除此之外,病毒(詛咒)早已在這個住宅區蔓延,每個人或早或晚的都将迎來非自然死亡。
在捉走莊司琉杏之後,他看到了光。
強大且耀眼的光粉碎了一切。
他看到金發的劍士握着劍,隐隐有光纏繞在劍士的身上。
他癡癡地看着光,神智逐漸清醒,而後他忍不住喚了一聲:“亞瑟王……”
但是在劍士擡頭後,看清那雙綠眸中的情感時,他便意識到自己錯得離譜。
那個人是……
他抓了抓自己的喉嚨,強烈的厭惡感湧上心頭,終于他捂住了那張與劍士一樣的臉,點點光亮從他的指縫中落下。
那個人是我啊。
他痛苦的嗚咽。
所有屬于自己的記憶回籠。
他看到自己憤怒的舉劍不斷砍向咒靈,魔力瘋狂的四溢,不斷沖擊着生得領域。
面對咒靈的攻擊不躲不閃,直面迎上,受傷嚴重了,便直接吸收咒靈的力量為己用。
随着血不斷流下,其他咒靈陸陸續續地進入這生得領域。
咒靈們陷入了狂暴,隻想着撕碎他,啃食他的血肉。
但無論來多少咒靈,都系數葬身于他的劍下。
終于,如同樹木一樣的咒靈也消失了,但是他内心中的情感仿佛也在消失,現在的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被咒靈力量污染了,但是當時的他内心空蕩蕩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咒靈被祓除之後,一切都還沒有沒有結束。
人類模樣的咒靈嬉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你真有趣啊。”咒靈微笑着,就像是一個無害的人類幼童一樣,但是他不為所動,隻是默默舉起了劍。
咒靈面對他的攻擊也不躲閃,反而張開了雙手,笑着迎接,石中劍穿過了咒靈的身體,咒靈環抱住他。
“什麼嘛,原來你已經被詛咒了啊。”
血從咒靈的口中湧出,落在他早已被血色浸染的襯衫上。
“這世間讓我無比絕望,我是何等的憎恨這世間。”
從孩子們的情感中誕生的、似人而非人的咒靈閉上了眼睛。
他拔出了劍,冷漠地看着咒靈因為失去依靠而倒在地上。
而後,生得領域徹底消散,他就那樣直立着,直至莊司琉杏的聲音将他從那種渾噩的狀态中喚醒。
借着過去的眼睛,他凝視着這個死得過于早的孩子。
她還沒有長大,她沒有再多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美好,就因為這個世界的陰暗面死去了。
無辜的幼子們死去了,加害者是這世間。
悔恨,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