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此事引起了上官若和李重翊的警覺。對視一眼後,上官若問,“可看清那人身形或所扔之物?”
孫大娘搖頭,“看不清。”她略一躊躇,又問,“奴說了這些,是不是能排除嫌疑了?”
上官若哭笑不得,“尚且不能排除你。不過你要能多提供些線索,破案之時官府重重有賞。”
孫大娘将信将疑地走了。
上官若向李重翊請示,“小侯爺,在提審錢老翁之前,下官想先去查看那口井。”
李重翊亦在沉吟黑影之事,聽見她請示自然同意。
二人風一般趕至井邊,看到井口,李重翊卻犯了難。
這是一口廢井,井沿邊雜草叢生,井口甚是狹小,僅容瘦弱之人或者孩童通過。
李重翊目光掠過京兆尹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役,又打量起身高腿長的劉風,最後又看了看自己。
貌似沒有人能通過那井口,下去打撈。
“呲啦”裂帛之聲打斷他的思緒。
李重翊擡起頭,上官若正在裁發帶,随後用裁成的兩截做襻膊綁起袖口。
“你要下去?”李重翊眼底微動,映着上官若口叼發帶左右折騰的身影,“你若是身上沒功夫,興許就沒命上來了。”
上官若正吩咐差役去找根繩子,聞言一笑,“不然呢?這裡還有誰能穿過此井口?”
她綁起了襻膊,顯得整個人更加細瘦伶仃。蠟黃的小臉滿是不在乎,李重翊甚至從她眼中看出了一絲摩拳擦掌的激動。
他神情微動,兩日内第一次正眼瞧她,将差役尋來的繩子遞給她。
“那你可要平安上來。”
上官若謝過他的好意,轉身将繩子牢固系住。從上往下望去,井口黑洞洞,深不見底。偶爾翻上鬼哭一般的風聲,陰冷恐怖。
她深吸一口氣,擡手示意差役放繩。随着她一聲聲示意,繩子一點點放長,她終于觸到了底端。
井底沒有水,隻有數寸厚的淤泥。上官若借着微弱的光,在井底摸索翻找。
她的猜測是,那晚那人往井裡投擲的應當是兇器。
她摸找了半晌,并沒有刀鋒樣的光芒閃現。
上官若有些失望,忽然,一些不屬于井底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如何了?”未聽到井底的聲響,李重翊忍不住高聲發問。
“好了!拉我上去!”
上官若亦高聲回。繩子猛然拉動,她一個趔趄,摔在污泥灘上,左邊臉沾上了泥。
她滿不在乎地一擦。
繩子緩緩拉動,借着越來越強的光,上官若緊張地瞥見,自己臉上的黃粉竟随着她那一擦全沾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她握緊找到的那包東西,心中如擂鼓一般狂跳……
若是讓李重翊發現黃粉之下的女子面膚,她就不能繼續做官了!
她絕望地看着井口在頭上越來越大。
即将出去之時,迎面是李重翊伸來的手。
上官若心一橫,徹底忽略那隻手。她使出大力扒上井沿,又以迅雷之勢解開了繩子,捂着臉一溜煙跑了。
李重翊臉色陰沉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掌心裡還有她甩過來的泥點子。
他嫌棄地甩了一甩,對劉風道,“跟上去看看。”
上官若使出全身之力向前飛奔,奈何這具身體不争氣,眼冒金星之時,她拉住樓中一個舞姬,上氣不接下氣問道,“我乃、我乃大理寺主簿,奉命來此辦公。你們更衣之處何在?”
舞姬指了廊庑盡頭一扇門扉,上官若順勢閃了進去。
屋内似是舞姬登台前的準備之地,水盆、巾帕、油彩等物樣樣俱全,她松了一口氣,跌落在銅鏡前。
水聲淘淘,洗去面上的髒污,連帶沖刷掉遮掩美貌的黃粉。
上官若端詳着鏡中人,未施粉黛而面色白皙,鹿眼晶亮而顧盼流姿,眉尾還殘餘些許佯裝男子的青黛粉,卻不妨礙她的眉毛濃淡得宜,眉峰微挑之處凝有一絲倔強。
上官若本就生得與她前世有幾分相似。最要命的是,她的右眼下有一顆淚痣,與前生的淚痣生在同一個地方。
黃粉蓋住她的女子相貌,也蓋住這顆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淚痣。
還不及她再次描畫男子妝容,門忽然被猛烈拍動,劉風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上官大人,您在裡面嗎?”
上官若不敢作聲,隻是手上加快了敷粉的進度。描眉之時,砰砰敲門聲再度響起,她驟一心急,愈畫愈錯。
而這一次,響起的嗓音不是劉風,而是李重翊——
“上官若,看見你的影子了,在裡頭做什麼?”
上官若急得手抖簌簌,而下一秒,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