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啊——說不定是命數犯沖,咱們找個也帶‘土’的名字守着,不就等來女鬼了?”
“荒唐。”司馬橫一皺眉,“你還真信什麼五行命理?”
“不,他是對的。”
清亮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斥責。
上官若已走近幾步,聲音平靜卻铿锵,“鄉中族人常于祠堂取一字為輩分名頭。這些‘帶土’之人,很可能同族、同村、同行。”
她擡頭,目光銳利如劍,“也很可能,共同參與過莺夢草的種植。”
她立刻招來差役,對着名單低聲吩咐,“去将名單上的人一一提來審問。提審順序以名中帶‘土’者優先,一刻不得耽擱。”
趙玄英摸着鼻尖問,“那我們做什麼?”
上官若指向名單末尾一行,語氣沉靜笃定:
“此人,名中帶土,與方夫人、陸壅一樣都是獨居,是極可能受害之人。我們去找他。”
二人湊近細看,隻見那人的名頭——
紀增,城門卒。
……
紀增的住處,位于城南偏隅,三人抵達時,天色已近黃昏。
厚重雲幕低垂,昏光欲墜,兩隻寒鴉撲翅而過,檐角的紅燈籠隻剩一盞還亮着,燭火斷續搖曳,在風裡掙紮着不肯熄滅。門扉寬闊,更顯此處寂寥可怖。
趙玄英拽着上官若換下的官服衣袖,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你說,這地兒,會不會藏着紅衣女鬼?”
風自巷口卷入,吹得燈籠搖晃,三人皆是一凜。上官若心中也泛起不祥的預感,她深吸一口氣,舉手執起門上的銅環,緩緩叩了三下。
敲聲沉悶,回音卻落入死水。
片刻後,仍無人應答。
司馬橫咽了口唾沫,指着兩扇門中間微開的縫隙,道,“要不……從那裡看一眼?”
二人你推我讓,誰也不敢上前。上官若隻得苦笑一聲,“我來。”
她強捺住心頭的寒意,緩緩俯身,朝門縫裡望去——
“砰!”
上官若驟然放下銅環,整個人往後退至二人身後,面色泛白。
趙玄英被驚得跳起,忙問,“怎麼了?”
她唇角顫抖,艱難吐出一句話,“……門縫裡,有人,在瞪我。”
那是一隻血絲遍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頭,活人的眼,卻比鬼還瘆人。
趙玄英立刻惱了,揚腿便踹門,“大理寺辦案,豎子安敢藏頭縮尾?給小爺滾出來!”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頭打開。
立于門後的,是個佝偻着身形的中年男子,穿着灰撲撲的袍衫,上裹頭巾,神色晦暗,嗓音沙啞,“幾位,找誰?”
趙玄英一挺胸,“你是紀增?本官趙玄英,大理寺司直,來問你幾個問題,識相些的話,就如實回答!”
男子望了他一眼,眼神卻沉沉如潭水,不起波瀾。他喉嚨裡發出幾聲粗啞的嗬聲,才道,“問什麼?”
“最近有沒有什麼人來找你?有沒有人和你說起……舊事?”
“沒有。”
話音未落,他便欲合門。
上官若伸手一攔,眸光清冷:“紀增,大理寺查案,來問你,不是為了為難你。”
“方夫人、陸壅,皆已遇害。你與他們有無往來,你自己心中應當明白。我們今日來,是要保你一命。”
屋内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下一瞬,一隻黑貓自門縫間竄了出來,尾巴拂過衆人腳背。它回首望他們一眼,黃綠瞳仁在暮色中閃着幽光。
紀增觑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冷冷地将門“砰”地一聲關上。
微弱的線索,也随之斷絕。
趙玄英氣得再次踹門,罵道,“一個城門小卒,竟敢這般嚣張,回頭讓差役拖你去大理寺吊起來審!”
司馬橫望了眼天色,又掃視四周,忽見街角有家旅館,眼前一亮,道,“罷了,他不配合也罷,我們今夜便去那旅館,要兩間臨街房輪流盯着外頭。若紅衣女鬼真的在夜晚現身——說不定,今夜能碰上。”
趙玄英卻搖頭道,“我們三人可捉不住她。不如你去請少卿大人,帶上差役來配合我們。”
司馬橫一拱手,道聲“有理”,轉身離去。
其餘二人便往旅館而去。
掌櫃聽他們出示大理寺官印,雖是禮數周全,但神色間頗為為難。
“兩位大人,實不相瞞,小店臨街房本就不多,如今隻剩下一間,還請二位委屈些,擠一擠罷。”
上官若正要開口推辭,趙玄英卻已笑呵呵地摟住她肩膀,道,“無妨,我們兩個大男人,自然睡得開。”
上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