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鏡兮此時慌得一批:世子怎麼突然過來了?他是否有要事找她?
她現在該怎麼做?
見世子殿下?不不不,她現在長發飄飄,特像阿飄,怕是會吓到他。
敷衍世子殿下幾句,讓他快點回去?呵呵,近日她膽子果真是愈發肥了。
不出聲,裝作廂房裡沒有人?對,就該這樣!
風鏡兮原本杵在牆後裝鴕鳥,後瞟見博古架投影出的巨大幽藍光圈裡兩人正相依相偎的親昵模樣,心裡不由既是羞恥,又是緊張。
這未免也太明顯了!
她急急問道:【時空映像機怎麼關機的?】
系統淡定:【還是念口訣,上一句“宮廷玉液酒”,下一句“蘿蔔開會”。】
神金!破口訣念得一點都不順!這系統就是有病!風鏡兮暗罵。
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對着博古架輕聲說:“宮廷玉液酒,蘿蔔開會。”
“滴——滴——滴”
博古架略略振動,發出連續的尖銳聲響,幽藍光圈才逐漸消失。
天知道,風鏡兮聽到那聲“滴——滴——滴”,心跳也差點“滴——滴——滴”。
原本還想裝作屋裡頭沒人,眼下這不明擺着裡頭有異常,世子殿下進來查看的概率将大大提升。
風鏡兮當機立斷,立即有了個完美的主意——躲到鵝絨被下裝睡。
左右世子殿下是正人君子,定不會像宵小之徒那般翻窗入女兒家閨房,甚至到床上一探究竟。
就像風鏡兮想的,“正人君子”謝世子正端立于楹窗外,目不斜視,舉手投足堪為世家典範。
即使是最嚴苛的夫子來了,也不得不誇他一句龍章鳳姿,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1]”的最佳體現。
但隻有謝驚瀾知道,他心底隐隐有些焦躁。
自從暗衛乙向他彙報風家大小姐率一大幫人來找風鏡兮麻煩,風鏡兮已受鞭笞之刑。
鞭笞之刑……
聞言他瞳孔猛縮,就像突然失了智一般,竟是立即以最上乘的輕功向鎮北侯府西廂房趕。
不過轉瞬,便發現自己已站在略為眼熟的楹窗前。
為什麼會這樣?他莫不是病了?
或許他病得還不輕。
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有兩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唇槍舌戰,此番情形從未有過,于他而言頗為陌生。
剛硬聲音暴躁道:“你還在等什麼?快進去啊!”
溫柔聲音徐徐道:“上次已對風姑娘有所唐突,過于冒犯,惹得她分外不悅,眼下又如何能再行越軌之事?不然她日後怕是會對你嫌惡至極。”
暴躁聲音繼續道:“事急從權,這句話你不會不懂!風姑娘受了鞭笞之刑,這般酷刑大老爺們都未必受得住!更何況她是個身嬌體弱的女子啊!隻怕現在已奄奄一息,你居然還想着禮義廉恥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是也,他實在是過于謹慎,反而忘記初心。
謝驚瀾正想翻窗入内,卻聽得一女子輕聲說道:“群英荟萃,一百八一杯。”
雖說聲音極輕,但謝驚瀾自幼習武,内力深厚,耳力過人,又怎會聽不出說話者正是心心念念的風鏡兮。
她聲音依舊如黃鹂般婉轉動聽,并無瘀滞之感,大概目前身體尚算康健。
謝驚瀾隐隐松了口氣,但心頭的巨石尚未落地——大概終究是大概,可萬一呢?
萬一她身上有傷依然強作歡笑?萬一她身體有恙卻無處尋醫?萬一她雖身體無恙但心緒愁苦?
耳聽為虛,終究抵不過眼見為實。
這窗,他定然翻定了!
隻是眼下若真的貿貿然翻窗而進,隻怕是要被當登徒子對待,于是他輕聲道:“風姑娘,你在麼?”
孰料許久未聽到聲響,他的心髒仿佛在直直下墜,卻無盡頭。
直至聽到“滴——滴——滴”的詭異聲響,他氣血上湧,薄唇微顫,腦海一片空白,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盤旋,風姑娘莫不是——?
他無意識地足尖微點,回神之際方發現自己已在少女閨房中。
眼下也顧不得恁多了,風姑娘安全重要。
他細細環視一圈,尚未發現血痕血迹,也無明顯的打鬥痕迹。但地上有較多淩亂無章的腳印,足見來人之多;桌椅歪的歪,倒的倒,足見來者不善。
除此之外,一老妪側躺于地,滄桑的老手擒着一根細細長鞭,長鞭上隐隐有血腥味。
他生在王廷,長在王廷,又怎會不知這看似無害的細長鞭背後的肮髒?
“毒婦!”
他恨恨罵道,擡起皂靴在青紅嬷嬷的手腕上重重碾過,“嘎吱”一聲,青紅嬷嬷的手腕折疊出非人的角度。
謝驚瀾尤嫌不夠,這般渣滓又怎可輕易放過?隻是眼下他急着找風鏡兮,實是身無閑暇。
風鏡兮現在究竟所在何處?被那些人帶走了?他不由愈發心慌。
正想再次翻窗外出探尋之際,鳳眸掠過湘妃竹編就的屏風,驚覺其後有一雙做工精緻的雲紋絲履。雕花拔步床上的鵝絨被有明顯隆起,那依稀是女子的身形。
他微愣,他記得那雙雲紋絲履正是她今日所穿的,身形也與風鏡兮基本一緻。
她睡着了麼?她受傷了麼?她可安好?
一連串的疑問盤踞在他的腦海中,向來睿智的大腦此刻竟然有所遲滞,但唯有一點是他能确定的——若今天不能見到安好的風姑娘,他定是神思不屬。
隻是屏風後顯然是女子的床榻,那方寸之地實在過于隐私。若真的過于接近,定有損女子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