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啊!”
風鏡兮也是醉了,自己近日怕是真的點兒背。
本來是打算悄悄找到謝驚瀾,當面對質完就走,沒想到現在弄得人盡皆知。
雖說原主武功精絕,應付這些蝦兵蟹将未完全是綽綽有餘,風鏡兮卻是不願。
不為别的,今日是世子娘親的忌辰,若她大肆喧鬧,又如何讓她在九泉之下芳魂得以安甯?
于是她向衆仆從豎起雙手,以示自己并無惡意,沉聲冷靜道:“請你們先别動,我并非刺客,而是先王妃的——遠親,今日特來吊唁。”
衆仆從聞言立即停住動作,面面相觑,臉上盡是狐疑之色。
為首的仆從卻是上上下下地把風鏡兮打量一番,冷笑連連:“你說自己是先王妃遠親,我們就會信?證據呢?先王妃可是天仙般的人物,可沒你這麼個破落戶親戚!即便退一萬步講,你與先王妃有一絲半縷的關系,又如何不從大門進來,而從半空掉下來?”
别說,還挺有道理,風鏡兮真心腦殼疼。
她想到現代有個著名梗叫做“請證明你是你”,當時就覺得特離譜,沒現在居然還有個更離譜的。
“沒話說了吧?我看你還能怎麼編!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速速将這個膽大包天的騙子拿下,聽憑王爺發落!”
為首仆從揚起吊梢眼,大手一揮,衆人立即有了主心骨,齊齊攻向風鏡兮。
那就沒辦法了,眼下隻能用輕功逃跑。
正這般想着,恰好有人清朗開口,風鏡兮聽到這聲音便喜笑顔開——來者正是甯王世子謝驚瀾。
“你們在做甚?”
“世子爺金安!”衆人齊刷刷跪成一片,聲勢頗為浩大。
這樣一來,唯剩世子與風鏡兮相對而立。
“你是何人?”
世子亦是一身素衣,負手而立,鳳眸仿若寒星,幽深得望不見底。眼尾處的朱痣也似裹挾着臘月風雪,讓人觸及便覺錐心寒意。
風鏡兮微怔,這般的謝驚瀾于她而言頗為陌生。
她隻能勉強自我安慰:眼下她是小厮模樣,謝驚瀾認不出她再正常不過了。
于是,她踮起腳尖,在世子耳邊輕聲道:“世子殿下,昨夜我們見過,我還說過我們一定還能再相見。”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世子的耳際,他身形微僵,不着痕迹地後退半步,審慎地盯着眼前膽大妄為的小厮。
風鏡兮見到這般陌生且防備的眼神,便确定梵樾與眼前這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胡說八道!本世子從未見過你!”世子眉眼間寒霜凝結,竟比寒冬臘月的朔風還要凜冽刺骨。
風鏡兮從未想過謝驚瀾竟能說出如此冰冷的語句。
刹那間,她的心髒似是被攥地生緊,隐隐生疼。
“世子殿下莫見怪,是我認錯人了。”風鏡兮垂眸,黑睫輕輕顫動,她淡淡說道。
世子見狀不由怔愣片刻,冷不防卻被風鏡兮一掌推開。
“讓開。”風鏡兮沉聲道。
衆人皆被風鏡兮氣勢所懾,紛紛後退半步,竟給她生生讓出一條道來。
風鏡兮直視前方,步伐堅定地往前走,不再回首。
徒留世子僵立于原地,目光陰鸷地盯着她的背影。
素白的挽聯在料峭寒意中瑟瑟而起,門前石獅被麻布層層裹纏,沒了往日的威嚴,隻餘死寂。
府内檀香袅袅,煙霧彌漫,将滿堂的白绫、紙紮籠罩其中,影影綽綽,更添幾分凄清。四周擺滿了素菊,花瓣單薄,在燭火的搖曳下似也在垂淚默哀。
橫梁之上,長約一丈的美人圖靜靜懸垂。畫卷尺幅之間,墨韻與色彩交織,勾勒出一位傾世佳人,似從悠悠歲月中款步走來。
畫中女子身着月白錦裳,衣袂翩跹。她螓首微側,雲鬓如墨,手持書卷,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身姿婀娜,儀态萬千。纖指輕輕搭在書頁邊緣,似是被書中的妙句吸引,又似在凝思着什麼。
畫側的甯王不見喜怒,靜靜看着畫像中的女子,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前來吊唁的王孫貴族環側而立,個個神色凝重,還不忘勸誡甯王。
“生死有命,王爺請節哀。”
“先王妃得享千秋,亦是幸事。我知曉王爺待先王妃情深意重,但也請王爺切莫傷懷過度,保重身體。”
現王妃唐氏則逗弄着懷裡襁褓中的嬰孩,偶爾暼向畫像,眼露嘲諷。
十餘個珠光寶氣的甯王妾室抱作一團,嚎啕大哭,精緻妝容卻是未亂半分:“戚姐姐,你走的好早啊!我們甚是想你!”
風鏡兮心道:世界果然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她并未進屋,隻是在門口靜靜伫立片刻,再阖上雙眼,合掌為十,虔誠地三鞠躬,心裡默念:
王妃娘娘,初次見面,我是來自另一個朝代的風鏡兮。很遺憾以這種方式與您相識,願您在那個世界萬事順遂,歲月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