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誰想渡至彼岸呢?”
立在船頭的擺渡人霜雪般的發絲并未束起,發尾垂至腰間。眉如劍裁,目若寒星,鼻尖微挺如削玉,腰間墨色縧帶系着的銀質船鈴铛铛作響。
好一個俊俏的小哥哥~風鏡兮發自内心地喟歎。
她再俯身向下看,足下的石階蜿蜒至湖岸,目力所及處,水面漫成墨玉般的穹野,遠岸隐在乳白霧氣裡,瞧着竟似與天頂相接 。若說尋常湖泊是人間杯盞,此處便是天地倒置的甕,似将星辰日月都囚在這汪幽水裡。
“勞駕小哥哥,我們都想渡到對面去啊!”風鏡兮笑得無比燦爛,左手牽臭着臉的梵樾,右手拉着恹恹的安科朵,主打一個雨露均沾。
擺渡人微微一笑,這個青衣人有點意思。但,可惜了……
“不可貪心,來此的每一撥人中,唯有一人方能坐我的蓑舟登至彼岸。”擺渡人笑言。
“這樣啊——”風鏡兮耷拉着腦袋,看起來無比低落的模樣。梵樾卻是眉心狠狠一跳,以他的經驗而言,若風鏡兮露出這種表情,多半是有人要倒黴了。
“那這樣吧,小哥哥,我們換個位置。”風鏡兮笑得愈發燦爛,“你的船是短小破了點,搭我們四個肯定會超載,而船隻超載是違反交通法的,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感受。那你留在岸上,就我們三個去就不會超載了。”
“……???”擺渡人再也維持不了慣有的微笑,面容遽冷。
他青珩在此擺渡也有數十年了,什麼黑的白的沒見過?來者為了到達彼岸,即便是最親密的同伴、親人、愛人也可痛下殺手。看看平地上的骷髅罷,哪具不是被親近之人傷殘淩虐至死?無一例外。
就像那鳳阙派的史宗主,在外呼風喚雨又如何,還不是被兩個最親近的弟子在胸口處來個對穿,現在還死不瞑目呐。
想來這青衣人無非是過于貪心外加嘴皮子利索些罷了。
青珩思及此不由心下稍安,他冷笑道:“豎子委實不知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若沒有我的輕舟,你們三人如何渡過去!”
看到擺渡人言語間如此信誓旦旦,風鏡兮暗道這勞什子弱水果然另有乾坤。
凝神靜思片刻,她從袖中取出一支輕飄飄的潔白鳥羽,丢至清淺的弱水中,發現其竟瞬間下沉,爾後不見蹤影。
鳥羽尚且如此,更别說人了。不得不說,眼下當真有些棘手。
青珩自然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更為得意,輕聲誘惑道:“明白了嗎?你已别無選擇,拿起你的武器,将身邊的人殺害,你便是最後的勝者。要知道曆史是由最後的勝者書寫的,最後的勝者方有資格享得最無上的榮譽和最珍貴的寶藏。”
果然很有誘惑力。
風鏡兮心說擺渡于這人而言還是屈才了,放現代妥妥的營銷大師、直播帶貨大咖啊!
扯遠了,現在沒功夫考慮别人的二次就業問題,她該好好想想法子怎麼到湖的另一頭才是正理。
既然水路不行,那就飛檐走壁。
風鏡兮心說自己如今好歹是鳳阙派數一數二的高手,飛檐走壁自然不在話下。
于是她嘗試氣沉丹田,飛身而上,沒想到腳尖甫一觸及穴壁,便是一踉跄,險些直直栽入湖内。
這穴壁也忒滑了!
幸得梵樾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将風鏡兮穩穩護至石階上。
風鏡兮仰頭看着梵樾線條優美的下颌,不由有些好奇:“梵樾,為什麼你每次都能恰好接住我?”
梵樾深深看了她一眼,鳳眸深處略有些無奈:“你該問的是,為何你每次都是從天而降。”
風鏡兮吐了吐舌頭,小聲嘟囔道:“瞎說,小心我告你诽謗嗷!明明也沒很多次啊……”
梵樾聞言,僅是淡淡一笑,目光逐漸悠遠。
“既然二位情深不壽,那我若不成全豈非不通人情?”單身狗一号青珩看到二人眉來眼去,牙根都險些咬酸了,“這樣罷,今日我破例一回,可渡你們二人至彼岸,隻有他不行。”
青珩長指一點,直指懵逼臉的單身狗二号阿科朵。
既然不可直攻,那就盡可能使他們分散,點對點逐個擊破。
阿科朵這廂還在為族人的不幸逝世而心酸不已,沒想到如今區區擺渡人也敢當面尋她晦氣。
笑死,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憑什麼!”阿科朵一路走下來受了不少窩囊氣,眼下找到送上門的出氣筒自是不肯放過。
她幹脆直接跳至蓑舟上,提起剔骨刀與青珩對打起來。
青珩冷哼:“小小女子,不自量力!”
阿科朵的衣裾翻卷如蓮,腕間銀鈴随揮刀之勢叮咚作響。她旋身劈出的寒光映上她緊抿的朱唇,眉眼間的肅殺之氣所向披靡。
然而青珩動作更快,他似早窺破她每招破綻,月白廣袖漫卷間,軟劍如靈蛇吐信,劍尖總在毫厘間挑開她攻勢。刀鋒相擊的金鐵之音震得她虎口發麻,踉跄後退時,衣裾掃過船桅濺起細碎塵屑。對方劍鋒堪堪抵住她咽喉,寒意浸透頸間肌膚。
“你敗了。”青珩漫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