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蟬将小花狗放在地上,一腳踢在小花狗身上,小花狗慘叫一聲,撒開腿跑出殿外。
蕭子惜正要轉身去追,王蟬抱起蕭子惜奔至殿中北角的一處衣櫥前,她不理會蕭子惜的哭鬧,将蕭子惜丢進衣櫥内,然後用一把銅鎖鎖住了櫥門。
“阿惜,要怪便怪你的母親和姐姐,誰讓她們害死了我的母親。”王蟬退至殿外,又阖上了殿門,将手中的鑰匙扔到了院子裡的一口水井中。
這裡極少有人來,且她知蕭子惜有哮喘之症,那衣櫥中她早已灑滿了夾竹桃的花粉,便是被人發現了,打開櫥門也隻有他的屍身。
巫霜,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
是夜,建安帝大發雷霆,命宮人們将三千多間宮室一一搜遍。
直至宮女将已無呼吸的蕭子惜抱到建安帝面前,他仍然不信自己最喜愛的幼子就這樣草率夭折。
阖宮妃嫔都聚在乾清宮正殿之外,隻有兩宮太後、溫皇後及巫皇貴妃在正殿内伴駕。
崔貴嫔與自己身旁的李美人竊竊私語道:“那處宮殿曾是與你交好的曾婕妤的寝殿,你今日偷偷拜祭曾婕妤,可瞧見什麼人往那裡去了。”
“人是沒瞧見,但撿到一隻蝴蝶耳墜。”李美人散開手裡團成一團的絹帕,絹帕上放了一隻做工精緻的蝴蝶耳墜,“等會兒我交給皇後娘娘。”
“剛才聽胡公公說,皇貴妃都為宸王殿下之死吐血了。小殿下才四歲多的年紀,那人是與皇貴妃有多深的仇恨,對稚子下此毒手。”崔貴嫔道。
“這宮裡的孩子能無病無災平安長大可不容易,便說靖王殿下吧,若不是有皇後娘娘庇護,早沒了。”李美人道。
殿内傳出建安帝的吼聲。
“宣太醫,快宣太醫來。”
是巫皇貴妃昏厥在建安帝懷中。
兩宮太後先從殿内走出,接着是溫皇後。
李美人趕緊尾随溫皇後,将自己撿到的蝴蝶耳墜呈于溫皇後。
溫皇後又細問了李美人一些事情,方回到坤甯宮,至王蟬閣中,将那蝴蝶耳墜放入梳妝台的小抽屜裡。
王蟬正坐在窗邊修剪一盆茉莉花的花枝。
“阿蟬——”
溫皇後喚了一聲。
發愣的王蟬并未聽見。
溫皇後輕咳了數聲。
王蟬才回過神來,忙丢了剪刀來向溫皇後行禮。
“你這孩子,行事還是不夠穩重,掉了一隻蝴蝶耳墜在外面都不知道。”溫皇後拾起地上一朵潔白的茉莉花,用指尖蹭了蹭柔軟的花瓣,“皇貴妃宮裡那隻纏枝龍鳳寶珠镯本宮已命人掉包了,你往镯芯裡放毒珠子一事,險些被皇貴妃的貼身宮女彩屏發現。你得本宮教養一場,是本宮沒有教好你。”
“娘娘,我忍不下心中這口惡氣。憑什麼巫氏母女倆活得好好的,我母親骨枯黃土、含恨九泉。娘娘,您盡可将我交出去。我既然做了這些事,便生死無悔。”王蟬泣道。
溫皇後用絹帕為王蟬揩淚,慈愛地望着她。
“本宮與你母女一場,縱你做了錯事,念在你早逝的母親分上,本宮也要保住你。”
次日,李美人突發惡疾暴斃,巫皇貴妃也病倒了。
建安帝罷了常朝,終日守在巫皇貴妃床前,甚至親力親為侍奉湯藥,但巫皇貴妃卻自請遷至鹿鳴園養病,并不願面聖。
這讓建安帝越發牽挂巫皇貴妃的病情。
巫霜想進宮為她母親侍疾,但被巫皇貴妃一口否決,緻使巫霜在永安侯府終日恹恹不樂。
建安四年五月初八日,建安帝下旨追封宸王蕭子惜為端明太子,附葬帝陵,民間禁嫁娶一年。
巫夢的婚事因此耽擱住了。
巫霜為表歉意,讓朝雲送了一件珍珠衫給巫夢。
這日巫霜偶然得知病中的母親想吃菱州的妃子笑,然菱州距京城足足有六千裡路,那紅殼白肉的妃子笑還沒運到京城就全變味了。
蕭子期卻将這事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
人人都以為他是因建安帝愛重皇貴妃,而接下這個不可能完成的差事,來博取君父歡心。
實則是他見不得巫霜眉頭深鎖,那麼漂亮的臉上卻滿是愁雲慘霧。
六千裡路,他帶着錦衣衛跑死了上百匹千裡馬,終于在六月初一日的夜晚,将那還未變味的妃子笑送入鹿鳴園中。
巫皇貴妃嘗了一口甜甜的妃子笑,床前錦屏沾血,香消玉殒,她手裡仍緊握着一柄撥浪鼓,
那柄撥浪鼓,哄過襁褓中的巫霜,也哄過襁褓中的蕭子惜。
至死,她都不肯見建安帝一面。
卻也是将自己最美麗的面孔留在了建安帝的記憶中。
巫皇貴妃薨,建安帝辍朝足足一月,追封其為皇後,谥曰“昭德”,并命内閣諸位先生各作一篇青詞悼念昭德皇後。
蕭子期留了一顆妃子笑給巫霜,巫霜将它埋進了玉藻堂後院的土裡。
“母親不愛吃妃子笑,她不過是想委婉告訴陛下人力鬥不過天命,好讓陛下對她的逝世釋懷。”
她擦了一把眼淚,對好心辦了壞事的少年勉強一笑。
“哥哥,你真是一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