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将大公主送回承乾宮時，告訴了巫霜皇帝下旨要王皇後禁足三月之事。

當然巫霜與李承恩的談話沒有當着大公主的面說。

“本宮有一事困惑已久，還望李秉筆指點一二。”巫霜屏退前院正殿侍奉的所有宮人。

“娘娘客氣了，奴婢的母親和妹妹一直受娘娘的照拂，娘娘從未吩咐奴婢為娘娘當過什麼差事，答娘娘幾句話是奴婢本分之内的事。”李承恩躬身道。

“本宮進宮已有五年，這五年間，後宮妃嫔從原來六七位之數到如今的三十餘名，陛下也得了五子一女，每月逢初一、十五，陛下必到王皇後宮中過夜，為何王皇後隻為陛下誕育了一位公主？”巫霜望向低着頭的李承恩，“有人告訴本宮，王皇後平日的飲食是有問題的，不知是怎麼個有問題法？”

“以食物相生相克之法，達到不讓王皇後孕育子嗣的功效，這是陛下與太後娘娘心照不宣之事，所以王皇後的飲食既被陛下幹涉了、又被太後娘娘幹涉了，如今王皇後的身體表面上看與常人無異，實際上卻已血氣兩虧、氣力枯竭。”

“太後娘娘為防王皇後把持後宮，故抑制王皇後的勢力，本宮尚可理解。但帝後之間青梅竹馬那麼多年的感情，是何時生的嫌隙？”巫霜見王蟬日漸被蕭子舒厭棄，并未料到蕭子舒厭棄王蟬已到了給王蟬日常飲食中動手腳的地步。

“陛下多情，後宮這麼多妃嫔，這位娘娘分一點君恩，那位娘娘分一點君恩，落到王皇後頭上，這君恩就更薄了。帝後乃結發夫妻，為妻者生冤妒之心，那為夫的，見青梅不複當年純善模樣，自然二人漸行漸遠。或許陛下，喜歡得隻是王皇後在他心目中的樣子，而并非王皇後原本的樣子。”李承恩道。

巫霜輕道了一聲“原來如此”，果真還是男人最清楚男人的德性。

李承恩又道：“這些年來，娘娘多次推拒晉位，宮中昭儀位分之上，隻有王皇後而已。後宮其餘妃嫔對娘娘心生不岔，她們說，娘娘雖居昭儀之位，實際的待遇卻勝過皇後，而她們因娘娘拒絕晉位隻能居昭儀位分之下為低階妃嫔。娘娘早已犯了衆怒，何不接受晉位施恩于六宮？”

巫霜略作思忖，颌首道：“那有勞承恩你去與陛下說，本宮願意接受晉位。”

*

永甯六年五月初八日，正、副使及文武百官入奉天殿等候聖駕。

六科廊那些言官交頭接耳起來。

“這次皇貴妃冊封禮，正使選的是皇貴妃的表兄巫首輔，副使選的是禮部侍郎沈大人，這正、副使比永甯元年的皇後冊立禮上的正、副使身份更尊貴便罷了，怎麼一個皇貴妃冊封禮還到奉天殿來舉行，該去華蓋殿才是。”

“我已看過禮部呈給陛下的皇貴妃冊封禮的單子，完全比着皇後冊立禮的儀式來操辦的，禮部的張尚書将皇貴妃冊封禮一事全權交由沈侍郎去辦，咱們這位沈侍郎柔媚侍君，知道陛下恨不得将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來讨皇貴妃歡心，才有了今日奉天殿這禮崩樂壞的局面。”

“奸佞！他沈雪臣就是個奸佞！為臣者該勸谏君父克己複禮，偏他還由着陛下的心意去讨好一位妖妃！”

正好此時蕭子舒身着冕服随導引官在大樂聲中登上禦座，看了一眼那位罵巫霜為“妖妃”官員，帶着怒氣斥責他了幾句話，而後将那官員下旨杖殺在午門外。

這邊奉天殿的儀式繼續進行，巫瞳、沈雪臣在鼓樂聲中向皇帝行四拜禮，而後是文武百官向皇帝行四拜禮。

鼓樂聲止後，又是一套繁瑣的皇帝授使者皇貴妃金冊金寶的儀式。

直至蕭子舒退出奉天殿還宮，正使巫瞳、副使沈雪臣帶着冊寶以及一幹掌節者、舉案者等禮官浩浩蕩蕩來到承乾宮門外，接下來就是頭戴十二龍九鳳冠、身着深青色翟衣的巫霜領受皇貴妃金冊金寶。

巫霜今日這身冠服顯然也是逾制的，永甯元年王皇後接受冊立時，頭戴的冠子隻是九龍四鳳冠而已，且冠子上的翠鳳、金鳳沒有巫霜今日頭上這頂冠子的精緻。

讀冊内官讀完那一篇對巫霜極盡溢美之詞的冊詞後，巫霜正要屈膝跪下領受皇貴妃金冊。

正使巫瞳前去攙起巫霜。

副使沈雪臣肅聲道：“遵陛下口谕，皇貴妃巫氏不必跪受冊寶。”

這一套受冊寶大禮，巫霜全程在拜位前面北而坐。

待巫瞳與沈雪臣持節去向皇帝複命，這皇貴妃受冊寶禮便算完畢。

而後就是百官稱賀上表箋儀、谒廟禮。

本來巫霜還要到蕭子舒面前行八拜謝恩禮，這一環節被蕭子舒免了。

直接便是蕭子舒在謹身殿設宴與文武百官共飲，而蕭子舒又在自己座旁為巫霜設了一個座位，一帝一妃并肩而坐，接受群臣輪番祝酒。

蕭子舒沒有穿那件皇帝該穿的明黃色的十二團龍常服袍，而是穿了一件應是親王穿的紅羅常服，惹得巫霜頻頻相顧。

他與蕭子期本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二人相貌又有六七分相似，巫霜恍惚間覺得是蕭子期坐在自己身旁。

“陛下為何要着靖王故衣？不覺得晦氣嗎？”

實則是巫霜覺得晦氣，他憑什麼穿子期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