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算好了時間,眼看着這兩人進去,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帶隊等在半山腰,為得就是想避開争鬥的場面。結果,還要去撈這血淋淋的池子……
縣主揮了揮袖,接着等在他後面的一小隊人捏着鼻子往血池處走。
江離挑了挑眸,盡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藏在兜帽後的漆黑眼睛看了江離一眼,捏緊的手指無意識松開,不自覺地揚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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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漸晚,橙黃的夕陽幾乎要看不到了。積雪覆蓋着山路,被很多人踩過後形成了厚厚的一條雪路,踩上去打滑兒。
縣主是個話痨,給手下人安排完任務,就湊到江離他們旁邊唠嗑。
于是,三人一齊往山下走。身後跟着一群衙役,中間護着失蹤的姑娘以及不斷絮絮叨叨的李敏。
李敏被江離施下了縛靈咒,現在和凡人無異,甚至比凡人還要虛弱。
“這個李敏,我也早早懷疑過他。”縣主走在前頭,鞋子壓在雪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健步如飛。
哪怕這裡旁邊就是陡峭的山崖,也絲毫沒有影響他。
江離看了看如履平地的張大人,又看了看和往常并無不同的沈清淮,有些不忿地鼓了鼓腮幫子。
合着這裡面隻有她在小心翼翼地生怕摔跤?她有點恐高,這種窄窄的山路讓她心跳加速、眼前發昏。
“姑娘,能走快點嗎?冬天天黑得早,這林子裡慣有各種野獸……”領頭的衙役看着跟前面不斷拉長的距離,終于無奈出聲。
江離一瞬間臉色爆紅,像個紅彤彤的糖葫蘆。
沈清淮垂下眼皮,口中不自覺發酸。這麼多天沒吃糖,他有些想念在清河縣吃到的糖葫蘆。
紅彤彤,晶晶亮。
雙腿不聽使喚地往後退,沈清淮看着少女羞窘的小臉,偏過頭沒有看她,卻伸出胳膊,“扶着我走。”
……嗯?
江離有些懵地眨眨眼,被他的突然靠近驚了一下,身子無意識地後仰。
後面是懸空的陡壁。
蓦地,小臂被人用力拉住,冰涼的觸感從接觸的地方鑽進體内,接着一股大力傳來。
江離被帶着往前一撲,眼前被黑色籠罩。
她抖了抖眼皮,閉上又睜開,終于确認自己确實跟沈清淮離得很近。
就是沒有撲進懷裡也差不多了。
背後一道道灼熱的注視讓她有些漿糊的腦袋勉強轉起來,她迅速直起身子,在沈清淮松手前用力掙開鉗制,頭垂得低低的,不自在地揉了揉泛紅的手腕,嗫嚅道:“謝謝師兄……”
“扶上,天要黑了。”沈清淮言簡意赅,又往前伸了伸胳膊。
江離不再扭捏,伸手握住面前的小臂。
冰涼的雪氣包裹過來,江離冷得打了個哆嗦,差點兒把手移開。
她跟上沈清淮的腳步。
有了“拐杖”,她走得平穩很多。又因為旁邊有人走在外側,看不到岩壁雲霧,心裡稍安。
放下心來後,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就紛紛擾擾地起來了。
她偷偷瞥了眼沈清淮,卻隻能看到他漆黑的兜帽。
這個兜帽她看過好幾次,卻沒有好奇過。而這時候,江離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想問問。
那個沉悶的兜帽跟他沉默寡言的性子相貼合。
江離一時有些分神,眼前莫名浮現出幻境中少年沈清淮倔強傲氣的神情。
他不應該這樣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耳邊忽然響起問話聲。
“在想沈清淮,他怎麼就……!”江離迅速閉嘴,心中氣惱。
怎麼又被他套話了。
沈清淮輕笑一聲,帶着微微的啞意。
他看着前面等他們的縣主,眼神幽幽的,“小師妹,等回到宗門别再這樣了,你并不像她。”
一盆冷水照頭兜下,凍得江離抖了抖身子。
她原本熱切的情緒瞬間消失得一無所蹤,腦中盤旋着各種理由,最後又被一一否決。
他這麼聰明,又這麼直白說出來,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她無法解釋的東西。
江離很快冷靜下來。
打滑的雪路已經走完了,前面的地上隻剩下薄薄一層雪,露出下面的黃土來。
江離收回手,縮緊口袋裡暖和着。
她聽到自己冷淡的聲音:“師兄要去告發我嗎?你的師妹殼子裡換了一個人,一個不知道哪裡出現的孤魂野鬼?”聲音平靜,但是她藏在口袋裡的手攥緊了,手心冒出細密的汗。
如果就這麼失敗了,她會死不瞑目。
兩人之間的氛圍格外冷凝寂靜。
“我為什麼要去告發?”就在她越來越緊張,甚至給自己想好了一堆倒黴下場的時候,沈清淮疑惑的聲音響起。
!
江離猛地轉頭看去,隻見沈清淮臉上是真真切切的疑惑。
他說得都是真的。
高高懸起的心髒瞬間落了回去,江離輕輕呼了口氣,竟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她結結巴巴地問:“不……不去說啊?”
這師兄妹之間的感情也太淡薄了吧。
江離小聲吐槽,嘴角卻高高揚起,恨不得與太陽肩并肩。
沈清淮沒在說話,垂眸看了看變得空落落的小臂,沉默地走到縣主旁邊,徑直忽視了縣主戲谑調侃的眼神。
江離撓撓頭,不知道他為什麼又不說話了。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他能幫她保守秘密就已經很出乎意料了。腳步歡快了許多,走近時聽到張大人關切詢問:“山裡雪路就是不太好走,你說說我應該早些發現的,還好吧現在?”
她敷衍地點點頭,想迅速讓這件事過去。她的偶像包袱還沒摘到,靈虛宗的修士竟然要拽着師兄的胳膊走山路,傳出去她的一張老臉真的不要了。
好在張大人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說起了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