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稚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那種和喜歡的人搭上話的甜意像氣泡水一樣在胃裡翻騰,讓他忍不住嘴角一翹。他斟酌了片刻,又發了一句:“我以前也常去,不過好幾年沒去了。現在變化很大嗎?”
程澍:“擺在外頭的爐子收進去了,樓上原來住人的位置現在改成了就餐區。”
遊稚眼睛一亮,設計敏感直覺告訴他,這家店可能請了專業團隊改造,頓時有種立馬過去參觀的沖動。但轉念一想,既然樓上不住人了,店主肯定在附近另購了房産,而那片區域的均價……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銀行卡裡剛發的工資,頓覺唏噓。
他回了句:“聽你這麼一說我都想過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味道還一樣不一樣。唉,早知道我也該去賣早點,搞不好現在已經攢出首付了。社畜打工打十年都攢不下一套廁所。”
消息一發出,他又覺得語氣好像有些太喪,甚至像是在暗示自己很窮,想讓程澍“雪中送炭”?猶豫要不要撤回,可又怕顯得心虛,更矯情。他抱着手機哀嚎一聲,在沙發上翻來覆去。
幾分鐘後,程澍回複:“什麼時候想去看看,可以叫我。”
遊稚看着這條消息,心頭小鹿亂撞,大着膽子回了一句:“說起來……我還沒吃午飯。”
接下來的半分鐘内,他腦内自動排演了N種劇情走向:若是程澍沒有回應,那大概就是委婉拒絕了;若是直接轉移話題,那多半隻是普通朋友對待。但還好,他很快等來了想要的回複:
“給我一個半小時。”
“啊啊啊啊!”遊稚直接一頭紮進沙發枕頭裡,滾了兩圈,全身都在發熱,心中狂呼:“霸總好,霸總妙,霸總真是呱呱叫!”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内,他完成了洗澡、洗頭、敷面膜、收拾指甲、挑衣服等一系列平日上班前絕對不會做的步驟。倒計時還有十分鐘時,他收到了程澍的電話。
“我馬上到。”對方聲音溫柔,“你們小區不讓外車進,你可以出來了。”
“好。”挂斷電話後,遊稚一邊往脖子上噴香水一邊碎碎念,“怪不得言情小說都寫霸總,就算被騙感情也值了……呸呸呸,冷靜點冷靜點,矜持一點,你又不是剛入圈的饑渴小0。”
他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胡思亂想:今天吃完晚飯會不會順勢……開房?二十幾歲的男人果然沒救,腦子裡淨是黃色廢料。
可細想又不禁自嘲:說到底,我不就是單純饞他身子嗎?不過這身子,也确實值得饞。
在這一邊走一邊腦内飙車的過程中,遊稚走到小區門口,剛好看見程澍的車緩緩停下。他搖下車窗,對他笑了笑。
那一刻,陽光落在程澍的側臉上,眉眼含着溫和笑意,整個人像是從電影畫面裡走出來的一樣。
遊稚心跳猛地一滞,腦中隻剩兩個字:完了。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這次程澍開了一輛低調内斂的深灰色SUV,車身潔淨如新,看得出日常保養極好。盡管他衣着沒有刻意張揚,但身上的剪裁西裝與那對低調卻不失質感的袖扣,仍舊無聲地提醒着兩人之間不易跨越的階層差距。即便遊稚從衣櫃裡翻出最貴的一身行頭,也依舊顯得像是努力打扮的上班族,站在他身邊,怎麼看都有些“陪客戶”的氣息。
奇怪的是,遊稚從沒這麼在意過穿着上的落差。他從小衣食無憂,父母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卻總讓他在同齡人中不顯寒酸。然而遇見程澍之後,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原來所謂的“精緻”,并不是價格标簽可以堆砌出來的。
也許是因為喜歡,所以格外想要匹配。
他曾一度想沖動買下那件價格虛高的設計師品牌風衣,隻因為覺得穿上它,或許就能更坦然地走在程澍身邊。但他也清楚,虛榮這東西像一口井,越跳越深,等反應過來時,可能早已無路可退。
“好久不見。”程澍微笑着側身看向他,嗓音低緩,“香水很好聞。”
“啊?謝、謝謝……”遊稚臉頰一熱,結結巴巴地回道,“你也……挺好聞的。”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噴了!他在心裡懊惱地扯了下自己袖口。
程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近在忙什麼?”
“工作上的事比較多。”遊稚趕緊轉換話題,“哦對了,我前幾天報名參加了那個國際設計比賽,順便投了幾張舊作品,現在在等初選結果。”
“你一定能入選。”程澍答得毫不猶豫。
“哈哈,借你吉言啦。”遊稚撓撓頭,語氣輕松,“沒進也無所謂,今年我任務比較重,不一定抽得出時間。”
程澍卻道:“我不是在恭維你。我看過你的作品,真的很出色。”
遊稚微微一愣,露出幾分狐疑。程澍便繼續說道:“去年我辦公室重新裝修時,讓秘書去搜集幾家公司案例,看到你們公司的宣傳冊,你的作品讓我印象特别深刻。”
“你認得出來那是我畫的?”遊稚眨了眨眼,有點受寵若驚。
“你的風格太明顯了。”程澍微笑。
“那你最後選了誰?”遊稚好奇地問。
程澍露出一絲歉意:“最後董事會拍闆選了一個獨立工作室,說是‘看上去更有格調’。”
遊稚笑了:“理解,你身為總裁居然還沒決定權,挺不容易的。”
“我不就是個聽董事會話的打工人嘛。”程澍也笑,自嘲地聳聳肩。
遊稚被他逗得不輕,心想:這個男人真是太不走尋常霸總路了,不會亂開黃腔,不會裝深沉,連自黑都這麼自然,簡直跟小說裡那種總裁判若兩人。
正值周末,車道上堵得水洩不通,兩人一路慢悠悠地開了近兩個小時才抵達801醫院附近的主幹道。程澍将車駛入旁邊一家百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後熄了火,說:“前面那一帶在整修,沒地方停車,咱們得走過去,大概五分鐘。”
“沒事。”遊稚點頭應着,心裡卻泛起一陣漣漪。
他太熟悉這條路了。從地鐵站出來,走到“大娘小吃”再拐回醫院,不過十來分鐘。以前每次來找鋼卓力格實習時,他們都走這條路,有時還會一人拎一碗冒着熱氣的粥邊走邊喝。那時候的日子雖然緊張,卻有一種清貧又溫暖的踏實感。
他咬了咬嘴唇,默念:不可以再想了。
可記憶就是這樣,你越想控制它,它偏偏越是翻江倒海地湧上來。鋼卓力格的輪廓如同刻進骨血一般,高大的肩膀、硬朗的線條、黝黑的皮膚、柔和的目光,甚至那句低聲的“寶寶”,全都在心頭一一浮現。
他閉了閉眼,拼命将那些過往壓回去,然後跟上了程澍的腳步。
他告訴自己:不許再回頭了。這一次,要看向眼前的人。
可他沒意識到,那些最深的眷戀,從不是輕易能說“放下”就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