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淩薇攜着棗花,随如雙緩步踏入王府朱漆大門。
晨光熹微,斜斜地映在門前的青石影壁上,将‘晉王府’幾個鎏金大字鍍上一層柔和的輝光。穿過垂花門,眼前的景象驟然開闊——九曲回廊如遊龍蜿蜒,太湖石堆疊的假山間清泉泠泠,遠處雕梁畫棟在晨霧中若隐若現,恍若仙境。羅淩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微微發顫。這些曾在戲文裡聽過的富貴氣象,如今竟真真切切地鋪展在眼前,讓她一時恍惚。
棗花更是連頭都不敢擡,瘦小的身子幾乎要縮進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裡。她死死攥着羅淩薇的袖角,指節都泛了白,仿佛稍一松手就會被這雕梁畫棟的宅邸吞沒。
如雙見狀,溫婉一笑,柔聲道:“棗花姑娘今年多大了?日後咱們怕是要在一處當差了。我叫如雙,今年十五歲,是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
“我、我十六……”棗花聲音細若蚊蠅,臉頰漲得通紅。她從小在玉盤街長大,就沒離開過城西那一片,何曾見過這般陣仗?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羅淩薇見狀,輕輕拍了拍棗花的手背,笑着替她解圍:“我和棗花同歲,都是十六,倒是比姑娘癡長一歲。我們從小地方來,沒見過什麼世面,姑娘可别笑話。”
如雙抿唇一笑,眉眼彎彎:“怎麼會?我瞧着兩位姐姐都是極好的人,親近還來不及呢!”她心思通透,想着王妃既然能将王府令牌交給她們,必是極為信任。自己若能與之交好,日後在府中也好有個照應。于是便放柔了聲音,細細為她們介紹起王府的景緻來。
在如雙溫言軟語的引導下,棗花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眼中的畏懼也化作了新奇與驚歎。
“再往左邊些...對,擡高一點...好!就這個位置!”
青瑤仰着脖頸,目光專注地指揮着洪鷹調整匾額的位置。晨光透過枝葉間隙灑落,将那塊新制的金絲楠木匾映得流光溢彩,‘栖霞堂’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孟悠然倚坐在梅樹下的石凳上,吃着珊瑚新沏的梅花茶。這處院落原是王府最為雅緻的所在,因那株百年老梅得名‘梅園’。前世她未曾改動,如今重活一世,卻覺得單以‘梅’為名未免局限——院中梧桐亭亭如蓋,銀杏金葉翩跹,秋日更有丹桂飄香,何必獨尊一株老梅?
思來想去,她最終将正院更名為“栖霞堂”——既取“霞栖梧桐,鳳鳴高岡”的吉兆,又暗合院中花木映霞的景緻。原本她還想過“倚鳳園”,可這名字到底太過張揚,便也作罷。
“娘娘您瞧可還端正?”洪鷹利落地從梯躍下,額間細汗在陽光下晶瑩閃爍。不過一日光景,這丫頭已将新稱呼喚得無比自然。
孟悠然抿唇輕笑:“極好。咱們鷹兒挂的匾額,自然是端正的。”她朝珍珠遞了個眼色,“去給你鷹兒姐姐斟杯茶來,仔細别燙着。”
青瑤撇撇嘴:“娘娘就慣着她吧,不過挂個匾額,能累到哪裡去?”
珍珠端着茶盤盈盈走來,聞言笑道:“青瑤姐姐快别酸了,娘娘雖疼鷹兒姐姐,可最倚重的還是您呢。”說着将茶盞遞到青瑤手中,“這雨前龍井可是特意給您留的。”
正說笑間,如雙引着羅淩薇二人轉過影壁。
“娘娘,羅姑娘到了。”如雙輕聲禀報。
羅淩薇正要拉着棗花行禮,卻覺掌心一空。隻見棗花猛地掙開她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民女田棗花,叩謝王妃娘娘救命之恩!若非娘娘仁心,我全家老小早已......”話音未落,已是哽咽難言,瘦弱的肩膀不住顫抖。
“你便是棗花。”孟悠然放下茶盞,聲音溫和似春風,“擡起頭來我瞧瞧。”
棗花戰戰兢兢地仰起臉,卻仍不敢直視王妃,她長睫低垂,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晨光中,少女的面容漸漸清晰——
棗花雖然生的瘦弱,但有一張标準的瓜子臉,不是那種驚豔的美,但彎彎的柳葉眉下,一雙含淚的杏眼水光盈盈,偏生眼神又透着股倔強。
這般楚楚可憐中帶着堅韌的模樣,看着就特别讓人想欺負!
難怪……會招惹上那纨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