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雲眼圈瞬間泛紅,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發抖:“民女...民女怎敢質疑王妃...”她聲音哽咽,“隻是近日與曉玉妹妹閑談,聽聞王妃似乎對她有些誤會...是民女多嘴了...”
“本妃看章姑娘也是一片好心。”代王妃慢條斯理地撫弄着缂絲手爐上垂落的流蘇,似笑非笑地睨着孟悠然:“倒是六弟妹這丫頭,未免太不識好歹。到底是貼身伺候的人,該好好管教才是。”
孟悠然将手中的青瓷茶盞輕輕擱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她唇角微揚,眼中卻不見笑意:“三嫂嫂剛剛關心我家後院,這會兒又想幫我管教下人,這般熱心...”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不若直接來我晉王府當家做主可好?”
“至于這位...”孟悠然緩緩起身,裙裾如水般垂落。她居高臨下地睨着章若雲,“章小姐是吧?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竟連我侯府姐妹之事都要過問...”她忽然輕笑一聲,“怎麼,可是想做我的小嫂子了?”
“不...不是...”章若雲臉色瞬間煞白,手中的繡帕絞得死緊。這話着實誅心——定安侯府幾位公子,年長的皆已成家,年幼的尚未及冠。若說要當孟悠然的嫂子,那便隻能是去做妾。這對一個未出閣的貴女而言,簡直是莫大的羞辱。偏她又不能辯駁,隻能咬着唇垂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一直冷眼旁觀的封月婵見好友受辱,終于按捺不住。她上前一步,将章若雲護在身後:“若雲也是一片好心,六嫂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這好心本王妃可消受不起。”孟悠然輕笑一聲,眼波流轉間盡是譏诮,“還是留給七弟妹自己享用吧。”她忽然作恍然大悟狀,“哦,瞧我這記性,七弟與弟妹尚未成親呢...”她意味深長地打量着封月婵,“這會兒‘嫂嫂'叫得這般親熱,看來與你的閨中密友一樣,都是恨嫁心切啊。”
說罷,她優雅地拂了拂衣袖:“本妃出去透透氣,失陪了。”
“什麼恨嫁,你說清楚!”封月婵氣得雙頰绯紅,追了兩步又礙于要安慰抽泣的章若雲,隻得頓住腳步。
她和幾位皇子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都當他們是哥哥,叫他們的妻子為嫂嫂有什麼不對,怎麼就恨嫁了。
公主府邸占地極廣,亭台樓閣錯落有緻。孟悠然穿過幾道回廊,終于在一處僻靜的臨水亭台中尋得片刻安甯。微風拂過,池面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岸邊垂柳的婀娜身姿。
她倚着朱漆欄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腕間的翡翠玉镯。遠處隐約傳來絲竹之聲,更襯得此處清幽。如雙為她斟了盞清茶,茶香袅袅中,孟悠然不禁出神——上輩子那些刀光劍影的宴會,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反正不會是像現在這般與人争鋒相對!
“娘娘,要不咱們早些回府吧?”如雙憂心忡忡地問道。她着實沒想到,今日竟有這麼多人針對自家王妃。
“無礙。”稍事休息後,孟悠然神色漸緩,唇角微揚,“這才到哪兒?待會兒說不定還有硬仗要打。總要等到開宴後,再尋個由頭離席。”
主仆二人沿着九曲回廊往回走時,假山後傳來的私語聲讓孟悠然腳步一頓。她擡手示意如雙噤聲,借着山石的遮掩,将封月婵與章若雲的對話聽了個真切。
“月婵,我也是一時情急。你是沒見到前些日子曉玉那副模樣,她說...說那人竟穿着翟衣回門,分明是要給侯府難堪。侯夫人雖是繼室,可到底是她的母親啊,她竟讓侯夫人向她行禮...”
“她不得晉王歡心...”封月婵沉吟道,“想擺王妃的架子倒也情有可原。不過這都是旁人的家事,咱們知道便罷,莫要摻和進去。特别是你,無論如何她都是晉王正妃,若真要治你,我也不好保...”
“我...我哪敢啊...”章若雲聲音漸低,“我又沒什麼好家世,自然比不得你們...”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
孟悠然聽罷,頓覺索然無味。正欲轉身離去,忽覺身後似有異動。回首間,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
男子一襲雨過天青色錦袍立于廊下,腰間蹀躞帶上懸着的羊脂玉佩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他修長的手指間随意把玩着一支墨玉短笛,笛尾綴着的杏色流蘇随着動作輕輕搖曳。
“六嫂。”他含笑見禮,嗓音清朗如玉石相擊,整個人好似一塊上好的暖玉,透着溫潤儒雅的氣質。
孟悠然呼吸一滞,耳尖瞬間染上薄紅——偷聽竟被正主撞見,還是被月婵的未婚夫當場抓個正着。她指尖不自覺地絞緊了手中的繡帕,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如雙見狀連忙福身行禮:“奴婢見過甯王殿下。”
甯王趙珏擡手虛扶,唇角噙着溫和的笑意:“六嫂不必見外。”他目光澄澈,語氣真誠,“喚我小七便是,幾位兄長都是這般稱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