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樹,水塘,庭院。
五條悟不會認錯,是五條家。雖然那棵櫻花樹沒有現在這麼粗壯,水塘上石景的擺放也和現在不一樣,但五條悟不可能不認識自己住過的院子。
春末是櫻花即将敗落的時候,總有個十來天,花瓣飄得洋洋灑灑,随着一陣陣風,像下雨一樣落得滿院子都是。
是什麼時候搬進那個院子的?大概是8歲,源于一個必須和父親談話,但又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日子。
“我夢到了一個人,在樹下坐着。”在這間屋子裡被問到課業時,他望着門外的櫻花樹出神,不想回答父親過于詳細的盤問,因此指了指櫻花樹,又舉起手,用兩隻手的食指在眼睛下方往外一劃,“這裡有金色紋路的男人。”
五條家主疑惑了一下,馬上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太好了,莫非是……。”他想伸手去抱自己的兒子,那個優秀到讓他覺得自己不配成為其父的孩子,然而看到孩子冷淡的神色,又把手尴尬地縮回去,“我們悟果然是受到神明庇佑的孩子。”
年幼的五條悟被套在自己身上無數的“吉兆”弄得很不耐煩,隻是嘟囔了聲“煩死了”,甩開父親沒完沒了的追問,跑出了這庭院。
當月,他按父親的意思,搬進了這個院子。他問侍女為什麼,侍女告訴他一個五條家人都知道的傳說。
在千年前的平安京,菅原家同樣有一個身具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的青年,名字叫覺,很年輕就當上了家主。他的容貌非常俊美,才能也很出衆,擁有許多愛慕者。不過,被一個極為邪惡的詛咒師殺死了。
“被殺死?太弱了吧。”年幼的五條悟沒想到,剛剛打算了解一下千年前六眼的光輝事迹,結果沒說幾句他就被殺死了。
“并不是哦。”侍女着急地解釋,“覺大人是當時頂尖的咒術師,隻是那個詛咒師實在太過強大,是當時公認的最強。”作為教授五條悟常識的人,那位與他有着不遠血緣關系的侍女非常認真地措辭,“與我們五條家,當時應該說是菅原家差不多程度的禦三家另外兩家,也拿他沒有辦法。當時的藤原家、安倍家的精銳也都不敵那個詛咒師。”
“這麼厲害?”五條悟難得感興趣,又帶着小孩心性的不服氣,“比六眼和無下限還強,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隻是暫時的最強。”侍女這麼說,隻是為了襯托接下來神明的強大,“不過,在覺大人死後,一位年輕咒術師出現了,他為覺大人報仇,殺死了詛咒師,成為了當時公認的最強,這個人就是悟大人你夢到的人。相傳他是神明的轉世,擁有無窮無盡的咒力和一把能除盡世間所有污穢之物的刀,特征是臉頰上有兩道金色的紋路。”
這是五條悟聽到的,難得令他感興趣的話題。他追問侍女,“那他是什麼神明的轉世呢?”
“有時間的話,悟大人可以讓家主大人帶您去後山的神社參拜。”侍女賣了個關子,“我想家主大人也會很高興的。”
“我們家後山的神社,就是供奉他的嗎?”
“是的哦,悟大人。當時因為讨伐詛咒師,菅原家失去了很多優秀的人才,宅邸也被詛咒師燒的差不多了,是經過神明大人的特别幫助,我們才重新聚集起勇氣,另外找了地方居住下來。也是差不多那個年代,家族從菅原改成了五條的姓氏。我們都很感激他呢,因此您能夢到他,是特别的緣分啊。”
“隻是一個夢而已。”幼童的嗓音有種柔軟的沙啞,“再說了,他如果真的那麼強,肯定會去找強大的人戰鬥的,并不是為了給我們報仇,這點很容易就能理解吧。”
“悟大人真聰明。”侍女非常寵溺地看着五條悟,“但我們家是不一樣的。殺死了詛咒師後,天皇想為神明大人修建神社,民間也有很多人自發供奉他,但神明大人通通拒絕了,隻允許我們家供奉他。”
“為什麼?快點告訴我,不要一直賣關子了。”
侍女隻是笑而不語,悟大人還小,他怎麼好說的那麼明白呢。五條悟讨厭極了這種說話不說明白的含糊,決定把這件事抛在腦後,抓起桌子上的和果子就要出去玩,引起了侍女的驚叫,“悟大人,不要邊走邊吃東西!”
也許是他生性頑劣,聽到這種類似責備的話才會有些舒服,反正比所有人看他都像是看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一樣舒服。
後面的事,其實侍女不說,他也在年歲漸長時從其他人嘴裡聽了個七七八八。沒想到這麼有意思的東西,竟然是狗血愛情故事。五條悟本來是嗤之以鼻的,但是沒想到,他又夢到過數次相似的夢境,懷疑是老爹給他起的名字不吉利,和那個菅原覺太像,竟然引來了男鬼惦記。
這次或許是有意維持清醒,意識處在半睡半醒間,他又夢到了那個據說是神明轉世的男人。
白色的狩衣,黑色的長發,與眼睛同色的,隐沒進頭發的金色紋路,幹脆利落的兩條,像這個男人利落好看的下颌線。落櫻簌簌下落,他就坐在那一動不動,眼睛出神地望着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