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架起一隻迷迷瞪瞪的杭總監,嶽一宛對身後人說話的語氣,那叫一個涼涼:“加油吧,Antonio,要相信自己!你已經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釀酒師了,怎麼會連葡萄園裡的羊都駕馭不了呢?”
“師父!Ivan,老大!我錯了!”
試圖把羊扛起來帶走的Antonio,反又被邪惡卷毛們追得滿地跑。
他一邊發出了意大利式的鬼哭狼嚎,一邊狂飙着他那洋泾浜中文:“我再也不因為好玩兒就扔下老劉他們自己去幹這些事了!我發誓,我對着上帝、哦不對,我對着觀世音菩薩發誓!”
斯芸的首席釀酒師已經走出幾十米遠了,聞言隻不耐煩地噓他,“笨蛋嗎你?去借條狗來!還有,今天記得查看發酵罐的情況,我下午要看到你的工作報告!”
一邊說,他還一邊把杭帆又往自己的懷裡攬了攬——三個多小時前還在宣稱“能活着回到自己床上”的那個人,這會兒已經呼吸平緩地睡着了。
切成大方塊的五花肉已經在鍋中炒出了糖色,加入佐料、香葉與滾水,再蓋上砂鍋的鍋蓋,愉快的炖煮過程就開始了。
——好想死。好羞恥。
一言不發地接過嶽一宛遞來的半碟蒜片,杭帆熟練地往新支起的炒鍋裡倒入了菜籽油。
——我上午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啊?在嶽一宛面前搞抒情演講嗎我?
小火苗舔舐着鍋底,粘稠湯汁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杭帆把百葉結扔進砂鍋裡,又把炒好的苋菜盛入盤中。
——而且,我為什麼不記得走回到酒莊的這段路上發生了什麼……我到底是怎麼回到自己房間的?
聽到裝盤的響動,剛才還坐在料理島台邊翻看最新一期葡萄酒雜志的嶽一宛也站起身來。冰桶中的酒還剩一半(另一半已經被今晚要看球賽的Antonio給倒走了,他還溜進廚房裡加熱了兩張速凍披薩),剛好夠他們兩人今晚配餐小酌的份量。就連酒杯也已經被提前冰鎮過,以确保倒出來的酒液能在暖氣室内也處于最佳适飲溫度。
“果然,人不可貌相。”
等嶽一宛幫忙把菜全部端上桌之後,這人坐下後的第一句話就讓杭帆大感不妙。
隻見釀酒師笑眯眯地托起側臉,拿捏着故作驚訝的腔調道:“杭總監雖然工作艱巨,私下裡卻是童心未泯,哎呀,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哦,這估摸着就是在評價杭帆床上的那幾隻巨大毛絨玩具了。
小杭總監拈着筷子,竭力遏制着頭頂冒出的蒸汽。
“酒莊不讓在宿舍裡養寵物,”作為成年人,他力圖用最輕描淡寫的句子來掀過這一頁:“那我養幾隻毛絨玩具代替一下也很正常吧。”
“嗯,嗯,正常正常。”嶽一宛意味深長地笑:“杭總監的床,是咱們斯芸酒莊裡的一塊毛絨鴨嘴獸自然保護區啊。”
這混蛋也看得太仔細了吧?!不要随意窺伺同事的隐私啊!
杭帆的私人小愛好慘遭曝光,窘迫绯紅立刻從臉頰上一路燒進脖根,滾燙耳垂更是豔麗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擺出一副窮兇極惡的模樣,杭總監威懾道:“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葡萄園的田鼠抓來放進你的房間。”
曾自訴說最讨厭老鼠的釀酒師大驚失色:“……惡!杭帆!你這可太歹毒了!”
晚餐時間過去了一半,嶽一宛似乎始終都沒有要對杭帆白日裡的那番夢呓發言進行更多“探讨”的樣子,這讓小杭總監逐漸放下心來。
太好了,他心想,讓我也趕緊忘掉自己說過的那些大話……
“杭帆。”
毫無預兆地,嶽一宛突然問他:“今年的春季糖酒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今年?春季?糖酒會?
杭總監擡起頭,眼睛裡寫滿了清澈的茫然。
“呃……什麼是糖酒會?”
“哎呀,這不重要。”
嶽大師臉帶詭笑地斜靠在椅背上,那副愉快搖動手中高腳杯的姿勢,活像章魚大巫師在用觸手攪拌他的魔藥。
“重要的是,杭總監,我在邀請您和我一起去出差呀。賞個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