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隊友”們都已跑了個精光,老法師未戰先怯,氣勢上就已弱了三分。
肩上再被嶽一宛這泰山壓頂似的一拍——但見此人猿臂蜂腰,身高比自個兒高出一個頭不止,又生了雙鬼火似的綠瑩瑩瞳孔——他的兩條腿立刻抖得比篩糠還誇張。
“我、我不怕你!你來!有本事你來打我,你打我試試!”
“啊呀!打人啦!動手打人啦!”蘇瑪立刻尖叫起來:“救命呀!報警啊!這個老頭要拿相機打人呀!”
一聽要報警,老頭臉色明顯一僵。
他往四下裡張望一圈,看到展位的工作人員都在往這邊來,趕忙把相機往自個兒懷裡緊緊一攏,慌裡慌張地就往場外跑。
跑路前,他還不忘丢下幾句軟弱無力的狠話:“我!你……我要去找你們領導,我要投訴你們!洋鬼子!八國聯軍!恥辱,不是男人!孬種玩意!我要去告你們!”
冷眼看着這人逃走的背影,嶽一宛問杭帆:“羅徹斯特真的會因為在偷拍照片裡出現自家Logo而起訴他們嗎?”
話裡話外都是想要看戲的意思。
“當然是我詐唬的。”杭總監歎氣,“咱們的老東家能有這麼好心?那怕不是地球都得繞着月亮轉。”
蘇瑪之前跟着杭帆出過幾次外勤,對這些舉着相機橫沖直撞“老法師”也是深惡痛絕。
“面對這種人,杭老師有他的絕殺三件套!”她向自家師祖掰起手指:“先威脅說要起訴,然後叫保安,最後就是報警!”
“有用嗎?”嶽一宛笑問。
“一半一半。”杭帆緊攥着運動相機的支架,指節都泛出了清白,看起來是真想要和這群人打上一架:“有時候口頭威脅不管用,對方也沒真的違法亂紀到能報警的程度,那就隻能靠純粹的武力來說話。”
他的實習生在邊上颠兒颠兒地做解釋道:“人牆戰術!或者單純用蠻力把那些人擠開!總之,不能被他們搶走機位,也不能讓模特和博主們被揩油。所以在必要的時候,我們還要充當人肉碰碰車!”
“人牆?蠻力?就靠你們這小身闆?”嶽大師陰陽怪氣地驚歎起來:“真是好險惡的工作環境啊!”
嘿,你這個人!杭總監翻了個白眼,心道:也不想想誰才是我日常工作中最險惡的一環!
……但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太對勁。他想。
最開始的那陣快門聲——真的是從剛才這堆人的方位上傳過來的嗎?
機械快門的物理摩擦聲雖然響亮,但也并非是如放鞭炮那樣響亮的震撼噪音。
在室外,在混雜了各種聲音的環境裡,連拍快門的機械噪聲,或許并不該如此地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耳邊……
除非,“那個鏡頭”就正正好好地在他身後。
并在這樣一個極近的距離上。
連續摁下了快門。
刹那之間,杭帆隻覺毛骨悚然。
這種“正在被窺伺”的怪異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的運動相機——是誰在背後偷拍?到底拍下了什麼?
為什麼?
“杭帆?你低血糖了?”嶽一宛伸手過來,“臉色有點差啊。”
就在這飛電迅疾般的瞬息裡,一點模糊的閃念,在杭帆腦海深處輕輕地亮了一下。
他沒來得及撈住這一絲直覺的靈光。因為手機的來電鈴突然振動了起來。
窘迫地推開了嶽一宛遞到自己嘴邊的糖果,杭帆背過身去,又走遠了幾步,這才終于在私人手機上接起了這通電話。
“喂?……媽。”
如狂風般暴雨般的激烈情緒,驟然在胸中波翻浪湧。
緊接着,失望的劇痛就立刻劈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