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曆310年4月6日,标準時晨八時四十五分。
北辰星環适當提前了些時間來到行動出發的停機坪,此時參與行動的指揮、單兵、機械師、科學官們都已列隊,整裝待發,一眼望去浩浩蕩蕩的。
隊列之齊整,士氣之高漲,令北辰星環歎為觀止。
北辰星環不知道自己該站哪兒,但是她知道一般的規矩——此時找姚艦長最為合适。北辰星環略一尋覓,輕輕松松就找到了姚艦長。他身後有一支二十餘人的隊伍,這大概就是坐鎮大本營的隊伍。
而其中竟還有北辰星環的幾個熟人。
北辰星環走上前去,伊莎貝拉·貝曼便不痛不癢地來了句:“北辰主任您可終于來了。”
這不也沒遲到嘛。
當然不得不說拓荒軍果然名不虛傳,在這幾年間的發展實在太快了,這些官兵們一個個都搶着趕着執行任務。
姜啟乾對北辰星環優雅地颔首示意,目光中是妥帖的善意如水。
北辰星環目光掠過與她眼神略一接觸的淩鶴·布魯納,向某個被淩鶴擋住的人影望去。
那人從淩鶴背後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瓜,圓滾滾的眼睛終于望見了北辰星環。
“啊!環環姐啊!真的是你啊,環環姐!”
然後他收回了自己邁出隊列的腿,捂住了自己的嘴,此刻他終于記起了自己是一位拓荒軍少尉軍官,正與艦長一齊列隊,隻好與北辰星環擠眉弄眼一番。
“晏南天。”姚艦長輕叱了一聲那大聲喧嘩的小子。
北辰星環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姚艦長的澄碧目光之下走到了晏南天身側。
“晏子啊,你就不能小點聲,你和貝曼中尉一樣小聲嘀咕不就行了,喊那麼大聲,你真是怕傳不遍這停機坪啊。”
北辰星環的聲音不算太輕,伊莎貝拉·貝曼自然也能聽見。至于她作何感想,北辰星環就不關心了。
晏南天小心翼翼瞥了眼身前的姚艦長,掐着嗓子近乎氣聲地說道:“環環姐,我聽說有位北辰主任來了,但你們家‘北辰主任’不是就你一個,我也沒來得及确認——當然,這不是關鍵,我真的是想來找你玩的啊!但是、但是這兩天我一直在值班值班……昏天暗地……環環姐,你千萬别怪我……”
北辰星環微微垂首看了看晏南天可憐巴巴的樣子,和他眼下那些許的青色,表示理解。這小晏子雖然咋咋呼呼也不怎麼靠譜,這麼多年都改不掉,但她就是寵他。北辰星環當然沒那麼熱愛工作,工作适度才好。
想到這她又擡頭望向姚艦長的背影,這姚艦長是不是剝削下屬啊,晏南天都這樣了還讓他随隊行動?
在他眼皮子底下賣慘,姚艦長哪能忍。他輕咳了一聲,北辰星環便乖乖挪到了他的身邊。
與淩鶴側肩而過的刹那,北辰星環收到了淩鶴遞來的一個小紙團。她手下快速動作,面上卻若無其事,隻徑直向前。
“姚艦長。”
姚艦長矜持地略一點頭,給了她半個注視,然後就用那雙眸子淩厲又肅然地掃視全場官兵,朗聲道:“各位同袍,我們馬上就要降落‘碧垣’異星開展偵察行動了,這是一顆異獸異植密布的高危險等級異星,請大家切勿貪功冒進,小心為上。”
與姚艦長一同站在前列的北辰星環微微側首瞥了眼身旁人,沒想到他不是個隻認任務、隻識軍功的,快要行動的當口不鼓舞士氣,竟反而勸人謹慎。
“今晨收到前哨官兵急訊,那不知名異植一夜之間消失無蹤,恐有變數,故我決定調整行動計劃,現限期三個标準日,時間一到無論如何各隊均要撤離,不得拖延。期間‘齊物’會持續發射低劑量的威懾信号,盡量保證各位安全,但也要速戰速決。”
姚艦長邊說邊将目光掃向身側另一人,“請大家以任務為重,不要浪費時間精力幹旁的事情。”
列隊的各行動小隊官兵們都并靴立正,整齊地高喊“是!”
那氣勢如虹,令人驚歎。
姚艦長頗有威勢地伸出雙手一壓,“此外,我決定新設立一行動小隊,我親自帶領,由淩鶴·布魯納、賀蘭、伊莎貝拉·貝曼、晏南天和中央科學院北辰星環主任組成。”
這句話便有些轟動了。轟動不在于姚艦長要親自偵察,而在于他點名北辰星環同隊随行。
北辰星環面前的官兵們不敢交頭接耳但仍用目光表示了他們的驚訝與疑惑。雖然隻有片刻,雖然他們對艦長的信任最終壓下了一切,可北辰星環還是感覺到了。
北辰星環不認識這位名喚賀蘭的官兵,但她猜測是身經百戰的單兵或機械師,唯獨她一人,是一個連軍事訓練都沒有接受過的平民。
姚艦長既然已經把這次行動說得如此兇險,還硬要帶上她這麼個需要處處保護的累贅來分散注意力嗎?
不是他說“以任務為重,不要浪費時間精力幹旁的事情”嗎?
北辰星環給了姚艦長一個略帶疑惑的眼神,後者卻無視了她,隻最後說道:“時間到了,各隊出發!”
大概是因為行動急迫,這次乘坐登陸艇的體驗就沒有那麼舒适了。
北辰星環盡力抵擋有五六個重力加速度的沖擊壓迫,她覺得自己的胸腹好像被一整個星球撞擊,五髒六腑通通碾壓移位,要不是她竭力咬緊牙關,怕某些血渣碎肉都要從口咽噴湧而出了。
舷窗外一片通紅火花,北辰星環再次重重撞上椅背,此時安全帶的束縛反而更添幾分苦痛。
北辰星環再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好不容易憋住的一腔忍耐,也終于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