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雲城第一中學。
一個小小的身影如鋪撒在白淨紙張的墨點,由遠到近,在刺鼻的塑膠跑道上逐漸顯露出輪廓。
“人呢?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此時,溫欲池頂着強光,腳趾透過薄薄一層鞋底,在火燒的地面上跳舞。這天氣,地面熱得能煎蛋。更何況人,那簡直曬得冒火。
光影透過雲層斜射,強光愈發刺眼。
她眯着眼,想努力辨認那個身影。可她沒戴眼鏡,眼前的一切像被蒙上了一層紗。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陣熟悉而又幸災樂禍的笑聲。
“您老還是把眼鏡帶上吧。”李暮微走來:“眼鏡1000多呢,好的鏡片又是好的鏡框不帶多可惜啊。”
溫欲池搖頭拒絕:“醜。”
其實不醜。黑框眼鏡戴到耳上,母親黃玲說她有一股書香門第的韻味。可到了竹馬沈言斯嘴中卻成了書呆子。
一開始她并不抗拒,隻是後來說得人多。加上青春期對外貌逐漸在意,所以導緻她抗拒戴眼鏡。
李暮微怼:“你真是有病。高一200°,高二300°,高三450°,每年都在漲。你……”
“明年争取500,兩個250剛剛好。”
沈言斯剛打完球,準備去洗手間的路上,聽見她們在讨論眼睛度數,本想着一聲不吭就走,但出于“哥哥”還是要教育一下他這個“妹妹”。
溫欲池随聲扭頭。
她視線往上看,看見沈言斯的頭發被汗水浸濕,黏糊糊的緊貼額頭。視線下垂,緊盯着汗水打濕,緊貼在胸膛的校服。
被盯着難受,沈言斯渾身不自在。咬咬唇,中指和拇指一扣,在她額頭正中間留下一個清晰明了的紅色印記。
“看夠了嗎?二百五。”
“沒有。”
既然沒有,沈言斯也回盯着她,滿眼透露出罵她二百五。
從小到大,他們總是黏在一起。自然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懂得其中含義。這次也不例外,溫欲池立即明白這眼神意思是罵她,但她并沒有生氣。
隻是一嘴陰陽怪氣:“您數學可真好呢。還兩個250,我看你長得像250。”
伶牙利嘴,可恨至極。
沈言斯咬牙切齒,試圖用剛打完球的髒手觸碰她。
溫欲池眼尖,及時閃退。
“昨天剛洗頭,别碰。”
“哦。”他收回手。面對要輸的吵架局,開始搬出救兵。
“回去我就告訴叔叔阿姨你不戴眼鏡,不好好愛護眼睛。”
?
他的心眼怎麼和芝麻一樣小?
“你是小學生?”
對方很有自知之明:“我是告狀精。”
溫欲池點點頭,這個形容詞确實符合他。
頓了一下,伸出拇指表揚,“好狗。”
“……”
他瞥了一眼她,想揍她的手在空中飛舞,最後帥氣的從耳後經過,雙腳徑直走向洗手間。
溫欲池目瞪口呆。
這人……
剛剛是在耍帥咩?
随着那道身影逐漸模糊。她收回視線看向李暮微,挽着她準備去小賣部,從冰櫃裡拿了一瓶可樂貼上臉。
可樂凝結的細密水珠貼在溫紅的臉蛋,瞬間寒意來襲,像無數冰針刺在毛孔。
溫欲池換了邊臉貼着,繼續跟在李暮微身後。
走在前面的李暮微回頭,瞧見她一臉傻樣,“還不走?你付錢?”
“你來你來。”溫欲池立馬将可樂安穩拿在手中,跟上她的步伐,“回教室再還你錢。”
路過薯片區,李暮微問:“吃什麼味的薯片?”
“青檸。”
“吃紅的還是綠的魔芋爽?”
“都要。”
她們班這節體育課,所以現在人不多。結束短暫的購物時光,付錢出了小賣部,溫欲池正要扯開拉環,下課鈴聲随之打響。緊接着一大波穿着藍白校服的餓狼湧來。她瞳孔一聚,捕捉到人群中令她害怕的那個人。
忽然,後領被人一拉,她像小雞仔一樣很輕松的被人拉起。
“不打算活了?”
冰冷的話語從頭頂灌溉,溫欲池猛地轉過身,看見小賣部此刻一片擁擠。
她不知道怎麼就出了神。大部隊沖來的瞬間,她想逃,可腳步不受控制。像被施了魔法,仿佛一座人型模特立在那裡。
她擡着眸,一臉不情願的道謝。可道謝之後,小嘴依舊毒。
“那你離我遠點,我怕我鬼魂來找你。”
“……”
行。
救人還反被罵。
沒來得及回答,罵她的人已經走遠,留下他愣在原地。頃刻,他伸出手完美接過空中劃過來的一道弧線。
古鑫走出來,旋開瓶蓋:“又吵架了?”
“能吵什麼?”沈言斯猛地灌了一口水。
“你問我我問誰?”
古鑫聳聳肩,坐在小賣部門口的椅子,仰頭喝着礦泉水。
一中高三生八月中就已經開學。
開學的兩個星期裡考了兩次試,第一次是分班考,第二次則是月考。
這會小賣部出來的高三生正零零碎碎讨論第二次月考。
“聽說今天成績就出來了。我好緊張啊,真怕我又倒數,還要再去老曲辦公室喝茶。”
老曲原名曲染,人如其名一點就燃。是高三年級的年級主任。
學生們對她又愛又恨。
愛在于不管是學神學霸還是學渣,她都公平公正公開的對待。恨在于她在任何小事都很嚴格,謹遵學校的規章制度。
“你有什麼緊張?暑假回去學了?”
“那倒沒有。”話題一轉,“但你們說這次第一是溫欲池還是沈言斯?”
“作弊的人你都敢來評頭論足,沒意思。”
“不對吧,溫欲池看起來不像是會作弊的人啊。再說了人家竹馬會教她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