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不介入主線,你可以将它當做任何一年的五月。另外大家記得去看放出來的第50章内容,是超絕甜餅我們有救了)
五月初的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清晨,莎樂美陷入了一場夢魇。她将身體縮在靠近牆面的床的那一角,眉間緊蹙卻又執着着不肯醒來。西弗勒斯可以清晰地聽見昏沉沉的啜泣聲伴随細弱地夢呓,是他從沒見過,甚至無從想象的模樣。
他環住她的腰将她攏進懷裡,按照她最喜歡方式将她的臉靠在自己頸間,纖細的手指順着脊背細緻地撫摸順氣,低聲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沒事的。
肢體的觸碰下,莎樂美漸漸呼吸平穩,但她的眼睛依然緊閉,在他的頸間留下某種濕乎乎的奇怪氣息。
也許過了很久,莎樂美的眼皮開始顫抖着睜開,一切都還是朦朦胧胧的,不安地眨了兩下。男友立馬察覺,将手臂收緊,怕她重新墜回夢境中去。
當她看到他就在眼前時下意識地去扯他的衣領,潔白如大理石雕像的軀體上沒有觸目驚心的傷痕或血洞,沒有毫不講道理的裹滿鹽粒的血液白白向她流淌,沒有紅色的泡沫如一顆顆熟透即将爆裂的石榴争先恐後地向外滲漏。然而她還是死死扯着,猶如困獸。聲音響起時帶有夢境中的哽咽,鮮嫩的唇顫顫巍巍,“不要……不要讓我失去你……”
“不會的,莎樂美。”他低聲回應,抓住那雙紊亂的手,引導它們覆上臉頰。她的恐懼與不安是如此真實,能夠直觀地窺見她依賴的力量,仿佛她的生命是與他緊密纏繞的。他可以理解,他知道他的存在于她而言不僅僅是戀人關系,它更多地像是她在那間玻璃房子之外的唯一支點。
“你在我身邊嗎?我在做夢對嗎?人在無力的時刻就會擅長做夢。”
莎樂美依舊被那種無法名狀的、近乎無助的酸楚困擾,纏綿悲戚得讓西弗勒斯也變得無措起來,不應該問她夢見了什麼,這樣容易刺激到她。“夢?沒有。我就在這裡,你可以觸碰我,抓住我……”
“教授……”
他又一次重複“抓住我”,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反而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他會因此責怪自己無法做到更多。
直到莎樂美的目光漸漸聚焦到那雙漆黑如深井眼眸。它濕漉漉,直勾勾,空氣聞起來有一股折斷花莖後流出慘白色汁液滑膩膩地沾了滿手的生澀,仍妄想将角落中苔藓的絨邊翻譯成白晝下晶亮的嫩葉在搖晃。
她從混亂無常的夢境中掙回一些神智,“剛剛你好像死了。”
西弗勒斯卻笑起來,說曾經有那麼多人一直想要除掉他的性命,而她在睡夢中卻做到了這一項,一定是做了非常糟糕的夢。
“才不是那樣。”她慢慢回憶着那些她永遠無法忍受的景象。破敗的尖叫棚屋中蔓生着陌生的陰暗又壓抑的氛圍,西弗勒斯在那裡,慘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慢慢倒下,而她在幕布另一端無聲的悲痛中熟知自己無法觸摸任何東西,任何行動都不能改變他将死的命運,隻能徒勞地凝視。在夢境最後,她看到西弗勒斯的眼神轉向她,沒有恐懼或遺憾,然後他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她斷斷續續地訴說着,悲傷在睫毛上結晶。用力攥住他的手時指甲幾乎刺破他的手背,仿佛這是唯一能使她确認他在此刻真實存在的方式。西弗勒斯對她留下的細小痛楚毫不在意。
“隻是一場噩夢。”
可是夢境中的情節依然如潮汐奔湧,撕扯着她的意識。她輕輕搖頭,仍然陷在那片無盡的悲怆,“它很真實,就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才是假的,現在才是虛假的夢,在裡面空耗一生,睡醒後所有的經曆就消失了。但度過的時間很短,廚房中的可露麗還沒烤好。”
“莎樂美,聽着。你不應該軟弱得被這些假設困擾。我活得很好,會活得足夠久,足夠與你共享更多的時間。”他的話語中沒有安慰,隻是不容辯駁的陳述。他知道自己聽起來像個混蛋,他不應該急躁。于是柔和的手指在她背上輕輕遊走,每個動作都像是一根細細的線試圖将她拉住。然而情緒的漩渦一旦陷進去,他者是不可挽救的,仍有觸底的暗礁擦拭着她的皮肉或是猩紅的灼熱狠狠地在體内燃燒,穿過田野,橫跨城市,毀滅橋梁,澆幹河流。
情緒在腫脹的不會定型的氛圍中傳導着,他曾經距離死亡那麼近過,一次或許多次都沒什麼不同,他随時迎接它的降臨。但生與死之間的差異是分明的,從他曆經過三月那場昏聩的長夢後就已經明白沒有人應該注定走向毀滅。他比任何時候都了解自己在活着——西弗勒斯在生活。但這是不可言說的,他所能做的就是陪伴她。
她再次開口時瑩潤潤的嘴唇蒼白得像蛞蝓,她說,一定再沒有什麼是比他當時更孤獨的。
“你害怕嗎?”
“當然會。”他很坦蕩。
眼淚立刻又掉下來,劃過他的指腹,成為世界上最小的海。它如此尖銳,恰似苔草細長的葉子将皮膚割破。他嘗到了柔軟的痛楚,明明早已習慣如常,卻仍然告訴她“命運給了我厚待,對我們都是如此。”
“沒有我們,就隻有你……或者隻有我。”
“又在胡說了。”他用指節輕輕敲她的額頭,“我在你面前,在你的現實裡。”
可惜莎樂美現在隻想進行自己的抒發完全忽略了西弗勒斯,“如果可以一直在幻想中虛構此生就好了,我将會在這裡永遠遠遠陪着你。”
西弗勒斯有些苦惱地看着她,他不認為有什麼必要或有直觀的方法能夠證明此刻的真實性,這是十分荒唐的。偏偏心底的脆弱也在此時暴露出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某人的依靠——他習慣于做事,謀劃,不需要與任何人分享情感。因此當從未被觸及的柔軟變得愈加顯而易見時是令人惶恐的。他不想承認自己也在這場關系中變得依賴,他了解這種情感有時是帶着極大風險的,失去的痛苦往往比得到的滿足更加劇烈。就比如現在,每一次她收攏手指、肆無忌憚地将驚痛暴露在空氣中時,西弗勒斯都會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在被她的夢境吞噬,恍然間也随之沉浸在這場無言的痛苦中,它沒有源頭,卻深深植根進他的骨髓。因此必須将她拖出來。‘我們’這個詞語會讓他變得更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