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西弗勒斯回到家中時看到的是眼睛比小兔子更紅的莎樂美。他輕輕走過去坐在她旁邊,伸出手将她撈進懷裡用指尖蹭了蹭她的眼角。他問發生了什麼。
“才不要告訴你。”她聲音悶悶的,将臉埋進對方的衣襟還故意拉扯領口。
“但我很在意。”他一下一下順着她的背像在安撫一隻小野獸,耐心又沉默,讓人放松警惕,“上午見了什麼人才不高興的?”
“不~想~說~”
“沒有告訴我的必要?”
她反應過來,盡管西弗勒斯語調平靜甚至帶着一點溫柔的鈍意,也算是挖一個小坑等她自己跳進去。他又試圖套自己的話。
西弗勒斯并不反駁,非常坦然地揉捏着她的後頸,“出于關心。”其實他心中隐約已有答案,她的情緒反應太劇烈,不會是單純遇到了麻煩,更近似于自我與現實的平衡感被擊碎後的惶怒。
莎樂美擡起頭,濕漉漉地瞪了他一眼,一副“聽起來倒像别有用心”的表情。
他低頭去吻她的唇邊,想替她把殘留的心傷一點點抹掉,但心中又不免覺得好笑,小罂粟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确實剛好可以說幾句她平時不太會說的話;當然更大概率的是一些無理取鬧的“毀滅性浪漫”的話,比如她要把所有人都殺了或是直接炸到整個法國地底下都塌一層……很不錯的精神狀态。
這個吻的觸感反而翻攪了她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情緒讓眼淚變本加厲地湧出來,一顆又一顆,連空氣都變得濕濕漉漉的,沒一會兒又吸動鼻子裝作不屑,說自己剛剛隻是太累了,僅此而已。
西弗勒斯低頭看她,她的睫毛還濕着,鼻尖也微微泛紅。他笑着說她是小騙子。
“你不也一樣嗎?”她不肯示弱地眨了一下眼睛,“你不是也不會坦言自己今天都見了誰嗎?”
西弗勒斯隻說自己沒什麼好隐瞞的,不過就是聽校長室裡的老照片們沒完沒了地談論過去的風光事迹,如果他有耐心聽完大概就要被煩到變成畫框裡的人之一了。中午還很罕見地在對角巷碰到了博金,那家夥當時像遇到了攝魂怪一樣正慌慌張張地裹緊袍子溜走——他确實隻見到了這些人,誰也不能否認。
莎樂美擡起頭凝視着那張永遠都不會露出破綻的臉,狐疑地眯着眼睛從他的臂彎中退出來一點點。西弗勒斯居然會跟她講博克的事,他以前從來都不提這些小商小販不入流的無聊的人,因此一定是在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西弗勒斯是個狡猾的混蛋,她在心裡這樣說。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西弗勒斯更不喜歡。
他清楚莎樂美的聰明,聰明到即便是在真正難過的時候也知道使用什麼話才能将别人拽進柔軟的圈套、知道什麼時候該掉第二次眼淚、什麼時候撒嬌、什麼時候用沉默刺痛對方……但她沒必要這樣對待他。他的指尖輕柔地碰了碰她的臉,“莎樂美,我是你的情人,不是你的對手。”他坦言金斯萊今天也聯絡過自己,“他已經留意到了蒙特貝洛家的動向。”
“所以?”
“他希望我提醒你别做得太過分。”
“那麼教授的立場?”
“我不會幹涉你。”他的語氣像桌角上一滴凝固不動的墨,沉靜,毫不動搖。
莎樂美并不急于回應,她依然待在他懷裡玩他襯衣的第二顆銀質紐扣。沉默在兩人之間拉長了一會兒,她突然小小地“哼”了一聲,“巴黎幾個月後會發生一場戰争,煩都煩死了。”是她慣常的得意又散漫的口吻,罂粟花已經恢複了精神。
但她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了話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原本以為蒙莫朗西是在官員換屆中沒讨到多少便宜加之誣陷前任部長法切克被人抓住了把柄才病急亂投醫想通過發動政變奪取權力;然而,貝内特一直都将傲羅辦公室死死按在手裡,煉金實驗室也有Ubiquité的人,那麼這支私人軍隊的來源……她想起了一句麻瓜常用的譬喻“當你在家裡面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卻不知在陰暗的角落裡,蟑螂早已泛濫成災。”那麼她見到的第一隻蟑螂是去年平安夜跟蹤了他們一段路的亞克斯利——這個結論讓她有些懊惱,她怎麼會忽略了英國傲羅對黑巫師一遍遍地清剿與審判呢?阿茲卡班像黑洞一樣吞沒了一茬又一茬,那些牢房早就應該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