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這麼痛快的死。”謝屏與她拉開幾步距離,努力鎮定道。
露執死死拽住他的袖角,“那你要怎樣才肯消氣,怎樣才能放下?”她軟聲哀求着,“命也好,旁的也罷,你統統都拿去,我不在意的,我真的不在意的。”
謝屏居高臨下地譏諷她:“你别太高看自己了,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納妾,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如今我既對你無一絲情意,”他微微俯下身望着露執,話中刻意嘲弄的意味愈烈,“更談不上什麼消不消氣。”
恨之切是因為愛之深,他的驕傲和自尊,絕不允許自己在邱露執面前失态,更不允許他表露出有迹可循的恨意。
“可是……”露執膝行幾步又想置辯,謝屏卻不願再露出破綻,“沒有什麼可是。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你我之間,更沒有什麼虧欠一說,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
“邱露執,你明不明白?”謝屏的目光似乎鋼刀一般明晃晃地紮進她的心裡,他慢慢掰開露執的手指,脫離了她的桎梏後直起身,踏上一級又一級冗長的石階。
他不敢回頭。
*
午時,客房外落雨正酣,沒有絲毫收煞的态勢。謝小虎複命而歸,抖了抖衣靴上的塵泥,邁進内室,奇道:“小侯爺,邱娘子怎麼來了,還在門外跪着?”
謝屏面上雲淡風輕:“她樂意跪着是她的事,與我有什麼相幹?”
謝小虎哦了一聲,好死不死地又提醒了句:“小侯爺,您的書似乎拿倒了。”
“……我就喜歡倒着看,你有沒有事?沒事出去。”
謝小虎一拍腦袋,終于想起懷裡有封宣毅侯的家信沒有呈禀,連忙上前,沉聲言道:“家中主君似是已經知道小侯爺擅離職守,現下派了人來,要您速速回京。”
謝屏皺起了眉,沉默半晌,隻落下八個字:“我不回去,把信燒了。”
過了半刻鐘,謝屏翻一頁書,若無其事的擡頭:“謝小虎,去看看她還在不在那裡,别讓她發現。”
“是。”
片刻間人影閃動,謝小虎跑了回來,“回小侯爺,邱娘子還在那裡跪着。”
又過了一刻鐘,謝屏道:“再去看看。”
謝小虎離去再折返,耐着性子回道:“邱娘子還在那兒呢。”
又過了半個時辰,謝屏發話:“再去看看。”
謝小虎敷衍了事:“還在。”
再過了半個時辰,謝屏頭也不擡,“再去看看。”
謝小虎言簡意赅:“在。”
眼見着自家小侯爺終于合上了書,第一件事就是起身踱到窗邊張望,口中還不知念叨着什麼。
“這都過午了,屬下去後廚替小侯爺傳膳吧。”謝屏今日行徑實在匪夷所思,謝小虎不敢多言,斟酌半日才憋出一句。
“不必。”謝屏仍舊看着窗外,揮了揮袖子,“我一會去外頭的食閣,客棧裡冷食冷飯的有什麼稀罕。”
謝小虎也不知他在看什麼,跟邱娘子隔那麼老遠,能辨清個帽簾都難。
“你先下去罷,把燕都來的人打發走。”謝屏拿起書案上的傘,頓了頓,看向角落裡豎着的另一柄。
他隻想拿一柄傘。
待謝小虎退下,謝屏走到角落将其拿起,才發現這柄傘略大些,堪堪能容納兩人。
謝屏踏出門撐開大傘,心中微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