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離走到覃鳳嬌面前,屈膝跪下,青石地磚上的涼意浸透長裙沁入她的膝蓋。
她恭敬地說道:“師母仁慈,請師母救我。”
“此話何意?”
秋月離解釋到:“來之前二夫人曾托付給我一瓶毒酒,如今師母若是追随老師而去,便不是我做的,也同我扯不開幹系了。月離不敢擔此責任。”
言下之意,她不想為遊府内部的争鬥背鍋。
李挐雲驚道:“那酒有毒?”
遊家竟如此急切,要了結遊大夫人性命。想起昨日在遊府,他們提出要探訪青峰山時,遊族長面色不虞但還是答應了下來,想是那時心中已有了計較。
也難怪秋月離并未把酒留給遊大夫人,而是盡數灑在了遊老墳前……
想到這裡,李挐雲看向秋月離,神情複雜。
秋月離面色不改,隻是淡淡地說道:“斯者已逝,遊老是豁達的人,想必不會同我計較。”
反正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聞聞酒香也好。
沒理會這些旁支末節,覃鳳嬌眼神定定地盯着秋月離,問:“你怎知我就是仁慈的人?”
“若師母不是仁慈的人,怎麼會放任這些散布流言陷害師母的人好過,還要遂了他們的意一死了之?”
聽秋月離說起城中流言,覃鳳嬌目光灼灼,反問道:“你們也聽說過流言了,怎麼你們不信?”
李挐雲初聞流言時雖有疑惑,卻也不太相信。看了眼站立在一側的遊孝言,他道:“遊大人有烏紗在身,應當不會如此糊塗。”
似乎不意外這樣的回答,遊覃鳳嬌無奈苦笑道:“孝言品行端正,自然不是道德敗壞之人。但世人都說我貪圖夫君錢财權勢,他逝世後,又不甘寂寞引誘繼子……”
“你若貪圖錢财,大可哄得遊老贈于你私産後和離,你若不甘寂寞,也可在遊府外養一二玉面郎君,不必在遊府危險行事,且,據我所知,遊大公子也五十有餘了吧?”秋夫人言下之意是說遊孝言太老了,不是偷情的首選。
李挐雲有些語塞,此話露骨,但秋月離所言也不無道理。
頓了頓,秋月離繼續說道:“隻是我有一事不解,若要陷害師母與遊大人,隻要遊家内部幾位掌權人知曉就是,怎麼外頭的人也知曉了。”
覃鳳嬌冷哼一聲,面帶譏诮:“這些蠢貨,想誣陷我與孝言,拿住把柄掌遊家大權。卻不知道做事利落,現在鬧得滿城盡知,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今終于坐上了遊家家主之位,卻隻能整日在府裡已經焦頭爛額,無能鼠輩,真是活該!”
談到遊府衆人,覃鳳嬌的鄙夷溢于言表。
這樣濃烈的情緒反而給美人注入了一縷靈魂,不再似之前那般麻木空洞,隻留一副皮囊活着這世上的樣子。
見此,秋月離勸道:“遊老生前費盡苦心安排籌謀,是希望他走後師母還能好好活着,老師不曾因你是女子而輕視你,而是敬你愛你。若是他知道師母如今的處境,該如何心痛?為何要讓這些旁人如願,親者痛仇者快。”
良久,直至院子裡的風聲也停歇了。
“我知道了。”覃鳳嬌臉上已多了幾分釋然。
她環顧一周,見衆人都關切地看着她,于是溫柔沖秋月離一笑,霎時間百花顔色盡失。
“方才為了救我,你衣服都髒了,随我去房中更衣吧。”
秋月離低頭一看,果然衣襟處的污血都幹涸了。
卧房内炭火的味道早已被風吹散,待她換上長裙,覃鳳嬌又從箱籠裡拿出一件披風白底綠萼梅織錦披風,抖開了折痕,才為秋月離披上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