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照兒從營造處回來,韓府的馬車已經在食肆門口等着了。馬車在古代算個高等出行工具,自打梁照兒穿來後常坐驢車,這還是頭一遭坐馬車。
她和關大娘相互攙扶着上了車。今日她又把去燕來樓那日穿的绯羅褙子找了出來,還帶上了耳墜子。
馬車走到城西,在官道上停了。駕車的馬夫沖着後頭喊道:“你們下了車往裡走,走到前頭巷子有個黑色小門,隻管敲了門進去說找小官人身邊的立文,再等上片刻就成了。”
梁照兒應了聲,問了路邊一個賣果子的大娘,“煩請您告訴我,這裡頭是個甚麼地?”
那大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說道:“前面是州署,後面是韓老爺的官邸,姑娘太太們住的。”
關大娘一聽這話,腿也軟了三分,“我活了幾十年,還從沒進過官邸,也不知官老爺們生了幾隻眼、幾張嘴!”
梁照兒一陣心虛,隻聽說那郎君姓韓,偏巧竟是揚州城裡最大的這個韓。
她沒有趕上官職通貨膨脹的好時代,一落地見到的都是皇子王爺之流。不算偶然見到的韓知州,她在這個朝代認識的最大的官就是李鴻,州衙裡一個普通的公務員。
即便在現代,别說縣長了,她連個處長都沒見過。
如今直接要去地級市的市長家裡做客,讓她如何不緊張?
梁照兒攥着關大娘的手,保持鎮靜說:“來都來了,隻當今日開了眼界,趕明兒說給旁人聽,也算一樁奇聞。”
二人照那馬夫說的叩了門,隻見一個小丫頭應了門,問道:“你們找誰?”
“我們找小官人身邊的立文。”梁照兒笑着說。
那小丫頭略一點頭,進去了一會兒才又出來,“你們跟着這位姐姐去罷,路上可别亂瞧,也不要亂說話。”
“多謝姑娘提點。”
梁照兒跟着另一位年長些的女使從小門進了官邸。
過了影壁和垂花門,打從抄手遊廊進了西廂房的院子,那女使說:“你們在這稍等等。”
梁照兒一路上低着頭,隻敢看着腳尖,如今聽那女使說話才擡起頭笑笑:“知道了,多謝姑娘。”
見私下無人,她才環視起四周來。或許因為是官邸的緣故,這宅子并不像她所想象中的那麼奢華,不過還算寬敞,看起來是個三進的院子。
隻呆了片刻,又有人引着她們去了廚房。
廚房裡頭的大廚見她二人進來了,皆裝作未聞,心中有一股不平。
他們也是從學徒做起,在揚州城裡的酒樓打拼出頭才謀了官邸廚房掌廚的位置。韓景彥平日裡對着他們做的菜總興緻缺缺的,如今卻從外頭領了一老一少兩個廚娘來,他們不服。
梁照兒問了幾句見沒人搭腔便自己尋摸起來。
關大娘說:“做什麼呢?”
送她們進來的女使沒說韓景彥想吃什麼,梁照兒想了想說:“冬馄饨,年馎饦,今日冬至,便做一道筍蕨馄饨罷。”
對食物諸多挑剔之人多半是味覺敏感的人,一旦從食物裡嗅到一絲不喜歡的味道,便不肯用那道菜了。
梁照兒估計韓景彥便是這一類。
她從地上撿起兩個冬筍,和蕨菜分鍋焯斷燙生,去除澀味而後切成碎丁,倒入黃酒、醬油、鹽和胡椒粉和勻。恰時,關大娘揉好了面,将面攥成了一個個小劑子。
梁照兒馄饨包的沒關大娘好,便退而讓關大娘來。
關大娘笑着說:“元寶樣式的瞧着喜慶。”
話音未落,一個圓滾滾的白元寶便從關大娘手中滾了下來。
梁照兒望着燒滾的水,捂着肚子說:“待會下鍋煮的時候,千萬别忘了在水裡加點油和精鹽,面粉味就沒那麼重了。我約摸着癸水要來了,肚子有些痛,得去趟茅厮。”
說着她央門口的女使給她引引路,女使忙帶她到院子東北角上去了,給她指了位置後說:“娘子解完了回去便是。”
梁照兒應了一聲,等再出來已不見那女使蹤影。她本就不算方向感好的人,甫一進了這院子,更是找不着回去的路。
她隻能一邊尋摸着,一邊期盼有人路過。
從一處垂花門朝右邊走,進了一處園子。園子中央有一座水榭,匾額上寫着枕流漱石。遠遠瞧着有位姑娘穿着一件绉紗褙子,正坐在水邊釣魚,梁照兒提了裙子緩緩上前問道:“姑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