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來人喊張龍:“前頭親家送新娘子來了,你娘喊你去迎迎!”
張龍聞言應了一聲,戀戀不舍地瞧了好幾眼,嘴裡還說:“我馬上回來。”
崔璋見張龍走了,立刻悄沒聲地梭到梁照兒身邊。
“你怎麼還不去前頭,把我吓得魂靈頭都沒得了!”梁照兒一轉身撞上崔璋的胸膛,叱道。
崔璋形神自如地接過她手中的東西,淡淡道:“不感興趣。”
他今日穿了一件蓮花暗紋交領衫,腰間一條鵝黃縧帶,襯得整個人明朗了不少,不再一副陰沉沉的模樣。
“來吃喜酒不在外頭呆着,那你來做甚麼?”
崔璋被菱角刺紮了一下,指尖一陣刺痛,他恍若未覺,又主動摩挲了兩下,他說:“來瞧瞧你。”
梁照兒愣了半晌說:“我有什麼好瞧的。”
崔璋的手上沾着菱角粉,碰了水怎麼刮也刮不幹淨,他心裡一陣煩躁,悶悶道:“我樂意。”
梁照兒見他句句頂了上來,便随意岔開話題問了幾件和月娘有關的事,崔璋一聽卻動了怒。
他陰沉着眸色将梁照兒逼到牆角,一字一句道:“我說過,女人很麻煩,不要在我面前再提此事。”
梁照兒不大習慣這般親密的距離,右手攥緊了拳頭,用小臂去推崔璋的胸膛。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要我和月娘在一起,甚至有時候連我自己也會恍惚,我好像生來就該與她結合。”
崔璋平靜的語調下隐藏着驚天駭浪的情緒。
梁照兒一聽這話,七魂丢了三魂,莫非自己真是那隻蝴蝶,導緻原書的走向發生了偏移?
她鎮靜說:“若是你爹還在,也會盼着你成親。月娘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話還未完,就被崔璋打斷,他嘲諷道:“好孩子?我記着你比我還小上好幾歲,又拿什麼身份言之鑿鑿地說這些話出來:”
梁照兒勉強一笑,故作輕松道:“我是你娘,自然得為你打算着。”
崔璋氣極反笑,“‘娘’這個字是塊磚不成,要的時候搬出來墊墊腳,不要的時候又棄若敝履。”
他怕梁照兒聽不懂,又解釋說:“就是嫌棄的意思。”
梁照兒默然。
她并非愚鈍之人,自然洞悉崔璋的心思。
見她并不應答,崔璋望着垂眸順眼的她,喉結一陣滾動,幹澀道:“……你若是認我,便不要再同旁的男人那麼親密。”
話音到了最後,蒙上一絲祈求的意味。
崔璋說完便後悔了。他一向自诩端方守禮,是三綱五常最忠實的擁趸。
梁照兒趁他發愣的空檔,一個彎腰從他身下鑽了出來。
兩個幫廚的鄰居大娘進來了,崔璋見狀隻能憤憤地振袖離開到前頭去。
其中一位大娘問:“這郎君是打哪來的?”
“一時迷路尋不到茅厮,才來問問,”梁照兒又問:“外頭怎麼樣了?”
那大娘回道:“都好着呢,新郎的大舅哥親自送了新娘子來,快到巷子口了。”
梁照兒點了點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将蛋糕放進了烤箱。幫廚娘子們探頭探腦地看向紅磚爐,怕顯得沒見識,也不好意思問。
過了大半個時辰,一股糕點香飄了出來。梁照兒疊了好幾層抹布,握住陶瓷盤的邊緣将蛋糕胚拿了出來。
她烤的是老式的脆皮雞蛋糕,上面沒什麼紋路,像幾隻黃澄澄的圓盤。
先頭那位幫廚娘子忍不住問:“這光秃秃的糕點拿來做甚麼?”
梁照兒回說:“婚禮花糕,還沒做完。”
那娘子撇了撇嘴,驚異道:“哎唷,倒從沒見過這樣的做法。”
梁照兒不多言語,隻把打發好的酥油信手抹在蛋糕表面,刮至光滑後又将漬好的櫻桃煎點綴在上頭。
她又将兩隻乳糖團子捏成玉兔的模樣,兩隻玉兔拱着一個“囍”字。
那二人圍了上來,紛紛歎道:“這樣搭起來,倒顯得很氣派呢。”
“是啊,這揚州城裡的席面,大大小小的我也去吃過不少,這樣的喜糕喜餅倒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