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娘道:“都這樣了你還回去出早攤,倒不如歇了這一天。”
梁照兒擺擺手,“左右也睡不成了,倒不如清晨一連氣兒做完,下午閉了店酣暢淋漓地睡一場。”
關大娘言之有理,也不阻攔,又說:“正巧你要不将這郎中帶回去給救的那人也瞧瞧?”
“這錢老朽不賺了!”那郎中生怕被梁照兒請走,倉皇逃了出去。
玉松耳朵尖,一聽這話便準備問梁照兒所救之人有何特征,不料梁照兒腳步快,緊跟着那郎中便回去了,隻得按下不表。
且說梁照兒回了食肆,照例做了早上的生意,等到食客漸漸散了才去街上請了善治刀傷的遊醫來。那郎中仔細替男人把了脈又掀了他眼皮瞧了瞧,方才說:“好在他身體底子不錯,沾了寒氣微微有些發熱,隻是這刀傷還得養些時日才能好全。”
梁照兒問道:“他流了這麼多血,怎麼會沒事?”
那遊醫白了梁照兒一眼,淡淡道:“那是别人的血。”
梁照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又問:“既然傷的不重,怎麼還不醒?”
“他身體疲倦,恢複好了自然就醒了。”遊醫瞥了梁照兒一眼,低頭寫着藥方。
意思是這男人太困了,得再睡上幾個時辰,多餘的蠢問題就别問來丢人現眼了。
梁照兒心中不忿,卻也時刻謹記吃飯不能罵廚子,看病不能揍醫生,陪笑着說:“嗐,奴一婦人家不太了解則個,您多擔待些。”
那遊醫聞言擡眸問道:“他是你甚麼人?”
床上被換好藥、半裸着上身的男人悠悠轉醒,他怔了片刻眼神才聚焦,側頭一看梁照兒正在與遊醫交談。
他不着聲色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卻不想被梁照兒發現。梁照兒連忙撲在他身上,哭喊道:“你娘老子臨終前還托付我時常照看你,讓改改你這壞毛病。表兄,你可千萬别再去賭了,今天砍的是背,明天砍的就是頭啊!”
說着,梁照兒擠了兩滴清淚出來。她右手搭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到觸手滑膩緊實的肌肉,忍不住摸了兩把。
遊醫見狀也不再言語,留下一張藥方便離去了。
床上男人面色蒼白地推了推梁照兒,冷冷道:“别摸了,起來。”
梁照兒直起身來,用手絹按了按臉上的淚痕,搦腰靠着桌子,嬌笑着說:“這位郎君可算醒了,方才不過是為了打發那遊醫,還請您别介意這些個。”
那男人并不搭腔,隻盯着梁照兒,目光平平,“你要多少錢?”
梁照兒睃了他一眼,喬作為難,假意推脫說:“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善事,當不得郎君這般說。”
男人轉過臉,臉上無悲無喜,“我沒傷到頭,說過的話都記得。”
梁照兒見被戳穿,尴尬地撫了撫鬓,又噼裡啪啦地算道:“奴瞧着郎君生的一身貴氣,想來也不缺甚麼銀錢,不過給些食宿醫藥的費用。郎君盡管在這住下,奴從前也看顧過病人,這些雜事都不在話下。”
“你照顧的那人呢?”男人問道。
梁照兒陪着笑臉,“您可放心,他害了痨病死了,礙不着甚麼。”
“……”
“你說的錢什麼時候能兌?”她搖了搖男人的令牌,又說:“瞧着郎君身份不凡。”
男人望着令牌,摸了摸身上,氣憤道:“還我。”
梁照兒躲過他來搶的手,凜秀地轉了個身,笑着說:“這個得壓在我這做信物,免得你賴皮。”
男人洩氣頓坐了下去,雙手垂着低頭并不應答。
梁照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俏皮道:“你有這樣的令牌,莫非是甚麼落難的王爺、太子之類的?”
“當今官家還無子嗣。”
她又問:“那就是将軍、侯爺之流?”
“不是。”
梁照兒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煩躁,一拍桌子道:“我救了你,于情于理都是你的恩人,有這樣和恩人講話的嗎!”
男人不語。
梁照兒不死心,又試探道:“真的不是嗎?”
男人掀起眼皮,望着她微微一笑,“在下微不足道一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