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不由想到不久前,那個被欺負了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的蘇意眠。
當時少年唇邊和臉頰沾着血,衣衫淩亂。
容予的目光觸到血迹的瞬間,臉色便無可避免地越發冷冽。
看清血并非從少年身上流出時,他勉強克制住眸底的寒意,為少年将血迹擦拭幹淨,露出那張泛着白的虛弱臉龐。
他聽着少年将被欺負後的反擊稱作打架,向他解釋不是故意的,又自責般低頭問是不是耽誤了他的行程,給他添了麻煩。
容予說不清當時具體的感受,隻覺得眼前少年越發可憐。
被欺負了會盡力反擊,但自己受了傷卻不知道主動喊疼,他來了也不是向他求助或是控訴什麼,卻還在擔心着麻煩了誰,心裡想的隻有别人的事,心底明明委屈又害怕,卻隻在幾小時後發着燒時,心緒才顯露一點,偷偷一個人躲在被窩掉眼淚。
容予想,少年看似柔弱,但心防很高,安全感很低。
盡管接受了那份協議,跟他住到一起,兩人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但似乎,少年并沒有把他當做可以依靠的人。
容予手指輕點着搭在床沿,再向床上少年看去時,就見方才還清醒着的人不一會兒功夫又窩在被子裡熟睡了過去,呼吸變得清緩,濕漉漉的眼睫也垂落着蓋住眼睑。
容予皺眉用手背覆上人額頭。
燒還沒完全退下去,少年額頭依然滾燙。
——
等蘇意眠再次暈暈乎乎地從睡夢中醒來時,已經是晚上的用餐時間了。
主卧的房門半掩着,有些許亮光自客廳的方向灑進來。
蘇意眠睡了太久,腦子越發暈的厲害,緩了好一陣才徹底清醒。
已經輸完了液,手上多出一個紮針後留下的小點。蘇意眠慢慢擡手觸上自己的額頭,不燙,大概是退燒了。
他嘗試掀開被子起身,剛一動,身上的疼痛蘇醒,他不由輕輕“嘶”了一聲。
這時,房門被從外推開,一身家居服的容予走了進來,見蘇意眠半邊身子探出了床沿,他擰眉走上前去,把人又放回了床上。
“哥哥……”
蘇意眠看着突然進門的容予,仰頭叫了人一聲。
容予“嗯”了下,将他放回床上後道:“阿姨煮了粥,待會兒讓她給你端進來。”
蘇意眠愣愣聽完容予的話,張唇小聲道:“哥哥,我可以自己出去喝的。”
他身上的淤青雖然疼,但是忍忍就過去了。
并不是不能下床走動。
蘇意眠以為容予是怕他扭傷的那截腳腕不能着力,于是又在人眼皮底下活動了下眼下已經消腫的腳腕,随即朝人道:“扭傷已經好了,不礙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然而他話音落下,容予眉頭卻皺得更緊。
蘇意眠剛活動了下的腳腕被容予用手圈住,容予輕按着他腕骨附近的皮膚,似乎是在判斷有沒有徹底消腫,按完一圈後,蘇意眠聽着容予微低的聲音響起,跟他說:“再觀察兩天,先不要下床。”
蘇意眠躺回床上不知道怎麼反駁,隻能乖乖點頭,聽容予的沒有下床。
晚飯被阿姨送到床邊,阿姨還帶來了一個可以架在床上的小桌子,讓蘇意眠能在小桌子上坐着喝粥。
喝完粥,碗筷被阿姨收走,蘇意眠已經退了燒,腦袋沒那麼暈乎了,在床上躺着無聊,下地容予又不讓,于是隻能安靜地窩着發呆。
沒一會兒,容予進了卧室,手中拿着一杯水和一闆藥片。
蘇意眠乖乖接過水杯喝藥,喝完後,見容予沒有再出去,走到卧室一邊坐下,開了電腦似乎是要處理公務。
要單獨跟容予這樣相處,蘇意眠不由又有些不自在。
過了幾息,他看見容予應該是認真工作沒有看自己這邊,于是小心又很慢地在床上挪着身子,一點點挪到床沿,想要趁人不注意下地。
他成功地将腳踩上地闆,隻用沒扭傷的那隻腳踩實,然後單腳站着,準備這樣蹦幾下,蹦到浴室裡去。
發燒躺在床上時出了一點汗,身上微微有些黏糊,蘇意眠想去浴室簡單收拾一下,洗漱完再直接回客房裡。
可隻蹦了兩下,那邊容予看似沒看他,然而聲音卻突兀地響起,他叫了聲蘇意眠的名字,然後蘇意眠就看見他站起了身,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要去哪裡?”容予邁步走到蘇意眠身邊,垂下眸子問他。
蘇意眠還單腳站着,見容予過來下意識後退了點。
——也就是在容予眼皮底下單腳往後跳了下。
容予眉梢挑了挑,不太贊同地出聲:“很容易摔倒。”
“……不會的。”
蘇意眠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手臂在下一秒被容予扶住,察覺到容予又要伸手抱他,他原地蹦了一下,抓着人手腕阻止:“哥哥,我可以自己走!”
“我、我就去浴室一下,不用、不用你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