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和我沒關系嗎?”火頌月焦灼地再次問道,“不是因為我嗎?”
剛剛聽見員工八卦,火頌月當即就想到了甘恬那天對自己的威脅。
是因為自己阻撓了易老爺子安排的聯姻所以他才安排了這個巨大的“下馬威”嗎?
一想到這裡,她隻覺得愧疚溢滿了心髒。
聞言,裴妍愣了一下,嘴巴張張合合面露難色。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順手按滅,對方很快又撥了過來。
她再次按滅鈴聲,有些無奈:“事情有點複雜,我這會兒有點工作要忙,等我忙完再跟你繼續說?”
火頌月悶悶地點頭,目送裴妍快步離開。
她一個人在天台吹了會兒冷風,可胸腔裡酸酸澀澀的感覺越吹越濃,想回家的欲望也越來越強烈。
下樓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她發現裡間主座上的人已經換成了裴妍,火臻則坐在下首助理位安靜聆聽。
會議室裡寰海的主管們不知何時也已經換了一波,一張張年輕又認真的面容,完全不一樣的工作風格。
很多人和事,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完全變了。
回到觀海别墅,火頌月為父親換了兩束新鮮的向日葵。
客廳裡偌大的全家福相片已經有些泛黃,照片上的父母意氣風發初入中年,她和哥哥也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年紀。
歡聲笑語好像就在昨日,一眨眼,周圍變得空蕩蕩。
明明家就在這裡,卻又好像隻剩一個空殼。
她固執地想要留住的東西,倏地變成了藏寶閣裡了無生機的記憶标本。
火頌月推着松木腳踏漫無目的地在藏寶閣翻看舊物,時光在她眼前變成一塊塊木質标簽,冰涼刻闆,再不能重現往日歡欣。
不知不覺在藏寶閣待了一天,火頌月看着被她親手清掃了一遍的博古架,仍舊覺得眼前灰蒙蒙的。
一道昏黃落日灑在窗邊的球形玻璃罩上,裡邊放着的東西已經褪色到看起來一吹就碎。
那是全家一起捏的全家福黏土小人偶。
火頌月盯着那座全家福擺件看了許久,直到易嵊的電話如約響起,她才如夢初醒地看了眼時間。
電話接起,她的嗓音有些莫名的沙啞和焦灼:“易嵊,你有認識翻新黏土的工作室嗎?”
“文物修複師可以嗎?”
“謝謝,我這就下來。”
“Luna?”
“嗯。”
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像是在細細傾聽着什麼,半晌,易嵊歎了口氣:“先下來,見面聊。”
火頌月小心翼翼地将黏土放進禮盒,起身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她緊張地抱住禮盒不小心撞上桌角。
腰腹處傳來鈍痛,她無暇顧及隻是緊張地确認黏土雕塑完好無損,才扶着桌邊窩進沙發緩了一會兒。
路過客廳全家福照片,火頌月抱緊了禮盒,莫名加快腳步走向門口停着的勞斯萊斯。
像是在逃離什麼。
車内熟悉的木質香率先入侵火頌月緊繃的神經,她抱着禮盒靠進椅背裡,整個人有些怔怔的。
“怎麼了?”
易嵊擡手,托住少女的面頰,長眸認真地注視着她。
今日的火頌月有些反常,步履匆匆上車的姿容平白多了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和往日神采飛揚的俏皮大為不同。
光線昏暗的車内,火頌月眸光閃爍地望着易嵊,而後像隻垂頭喪氣的小狗一樣在他掌心蹭了蹭:“隻是覺得有點累。”
她不願多說。
易嵊眸色暗了暗,揉揉她的發頂,驅車向外開。
拐出别墅群的路口時,二人同時注意到了火臻常用的銀色保姆車停在花店門前。
易嵊緩慢地減速,還未看清花店裡走出來的一對人是誰時便被火頌月揪住袖口:“别停。”
她聲音又抖又啞,帶着幾分極輕的哀求:“易嵊,不要停。”
易嵊點下油門平穩離開。
火臻和她身側拿着向日葵花束的眼熟男人消失在後視鏡中,易嵊默了默,伸出手無聲握住火頌月冰涼的小手。
少女撐起一個難看的笑,而後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禮盒。
禮盒堅硬的角抵住剛剛撞到的痛處,她無聲收緊力,似乎在靠痛覺壓抑其他洶湧的情緒。
見火頌月心情低落,易嵊也染上了些許不悅。
明明早上送出門的時候還是開開心心的,怎麼回了趟家倒成了蔫巴小狗狗。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隐約覺得和火臻以及她身邊那個眼熟的男人有關。
叫李什麼來着?前幾天還為了寰海的事到處奔波,看剛剛那情景,想必是有了意外的進展。
可一想到進展的對象是火頌月的媽媽,他又下意識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火臻和她老公的感情,就連他這個不怎麼關注八卦的人都有所耳聞。
畢竟在他長大的那個環境裡,不會存在丈夫去世多年,妻子單肩扛起寰海零绯聞,甚至每年以結婚紀念日和丈夫的生日為由進行全系樂園免單慶典。
那大張旗鼓的慶典,就好像他們的愛情從未變質,她的丈夫也仍舊在身邊。
曾幾何時,他好像也對這樣的感情有過幾分懷疑,直到遇到了他們的女兒。
那是一個完全在愛裡被養大的小公主。
在等紅燈的時候,易嵊給管家發消息讓再添幾道甜品。
勞斯萊斯迎着暮色停在島苑前坪,火頌月抱着東西怔怔地下車,不料腳下一軟,她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哐——
咔——
禮盒裡的手作雕塑滾出來應聲而碎,代表一家四口的小人瞬間被摔得四分五裂。
空氣好像凝滞了一樣,火頌月望着那堆碎片,隻覺得眼眶再也攔不住那洶湧而出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