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微怔,還沒從諸多疑問中回過神,便得到這麼一句譏诮,她下意識望了望一旁的楊玄刀,想象一番自己的模樣,的确讓人誤會。
她慌張往旁邊挪了一步,對江祈安解釋,“不是……我們什麼都沒有……”
江祈安卻依舊笑得譏諷,“何必解釋。”
千禧見他這模樣,實是有口難言,仍想為自己辯解,“我……我真沒……他隻是留宿我家而已……”
江祈安不應答她的話,徑直從二人間穿插而過,站在院子中央,左右環視一番,抖了抖袍袖,質問道,“楊玄刀今日都在此處?”
“嗯,一直都在。”她脫口而出。
話音一落,江祈安的眸光就落在她臉上,凝了她許久,眼眶開始發熱發酸,唇齒間漸漸彌漫起苦澀。
她多麼理直氣壯,多麼義正詞嚴,顯得他的懷疑多像個傻子,多像個惱羞成怒的瘋子。
他生澀地開口,再次詢問,“我再問你一次,楊玄刀今日都在你家裡,沒有和誰接觸過?”
他的聲音愈發顫抖,千禧意識到了不對勁,惶恐不安,她不确定了,轉頭看婆母披着衣裳起身,楊玄刀走過去扶着,滿臉事不關己的閑适自得。
千禧被江祈安吓得不輕,竟開始不确定自己的答案,她問梁玉香,“娘,楊玄刀今天都在咱家,對麼?”
梁玉香也懵了,疑惑地答,“對啊……吃晌午飯就來了,下午我們一直在剝闆栗。”
“那我的東西是誰燒的!”
江祈安帶着憤怒與絕望的一聲嘶吼,震得千禧耳朵裡嗡嗡的,她不可置信地立在原地,似乎從未想過江祈安會有這麼一面,但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
她上前一步去挽江祈安的手腕,輕聲細語地安撫,“江祈安,你别急,先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
江祈安卻一把甩開她的手,他轉身目光緊緊鎖着楊玄刀,不需要任何理由,江祈安直覺就是楊玄刀做的,或許有看他不爽的成分在,但他笃信楊玄刀是個有秘密的。
他放棄了質問,因為他心底明白楊玄刀不可能說實話,那該怎麼做呢?
他當然有強行帶走他的權力,也有抹殺他的機會,可他真能那麼做嗎?
江祈安望向梁玉香,梁玉香吓得落淚,輕聲勸道,“祈安呐,這孩子又犯什麼事兒了?你跟伯母說說,伯母絕不包庇……”
梁玉香說話時,聲音在顫抖。
千禧看梁玉香狀态不好,連忙站到她身旁扶着婆母,就這一個舉動,看起來多像他們三人同仇敵忾啊……
他望向千禧的眼,她承載的是他的整個世界,卻是雲淡風輕地站到了他對面。
心痛湧來,江祈安牙關打顫,顫得說不出一句話。
他就非要問問,她是否真要如此。
江祈安一把拉扯住千禧的胳膊,連拉帶拽将人拉扯進千禧的房間。
千禧還沒反應過來,砰的一聲響,江祈安将房門一甩,迅速插上門栓,連同窗戶也緊緊抵住,瞬間隔絕了兩個空間。
房間外,梁玉香和楊玄刀焦急地拍門。
房間内,漆黑無比,他不發一言,千禧被他雙臂圈在門闆間,隻能聽見他沉重綿長的呼吸,像是溺水那般愈發力竭。
千禧被扯得暈頭轉向,此刻卻忽然安靜下來,就算此刻的江祈安青面獠牙,她也不會覺得他會傷害自己。
千禧擡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指腹在他面頰上溫柔的摩挲,“江祈安,别着急,說給我聽好麼?”
這樣的溫柔的确讓江祈安暴躁的情緒得到一絲安撫,卻是想到她隻是為了安撫他,才做出這種舉動,心痛狂卷而來。
在看不清面容的一片漆黑中,他幾乎是崩潰着懇請,“千禧,我隻有你,我隻有你了……”
“世間誰指責我我都不怕,但我隻有你了……”
江祈安顫抖地出聲,氣息紊亂至極,漸漸泣不成聲,嘴裡反複說着那句話。
我隻有你。
滾燙灼熱的熱淚順着眼角滑落,全然滑落進千禧的指縫之間,她一遍遍擦去,又有眼淚滾落下來,無窮無盡,她不斷回應,不斷安慰,“我知道,我明白……”
浮于表面的安慰一點也起不了作用,江祈安失神地向她傾吐,“我于你而言真的不重要嗎?為什麼你要幫他說話?”
“到底為什麼?”
“隻因為一張相似的臉?”
千禧明白他在說什麼,稍一回想,她不過是說的實話,隻是江祈安一定是受了委屈,又或是從荷花祭那天開始積攢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今天,才讓他這般失控。
她沒有解釋,反而先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
江祈安忽的一聲怒吼,震得千禧耳朵裡嗡嗡響,着實吓人,也刺得千禧那根神經突突跳着。
千禧哄了也道歉了,他聽不進去,氣氛像是燒紅的火星子,在滿是幹柴的屋裡狂亂飛舞。
他心情糟糕,她又何嘗不是,委屈一旦湧上心頭,就難以抑制,她也吼出了聲,“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講完?吼什麼吼!”
江祈安瞬間沒了聲。
千禧沒停下,繼續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不開心,我找你那麼多次,就是想跟你說清楚,可你忙碌,不在家,也不在縣衙,我要去哪兒找你說話!”
“你若心裡有我,哪兒都能找着我說話!”江祈安也來了脾氣。
“你躲着我怎麼找你!”
“你連多找我一下都不願意嗎?隻要你想找我,你總有法子的不是嗎?”江祈安氣得發抖,“從小到大,我都隻躲在你找得着的地方!為什麼以前你能找到我,現在就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