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抱住秦蘭茹,嗅着對方衣襟上的皂角香,眼中的淚水被擠出,她看得格外清晰。
秦伶夢也不知道看清了什麼,許是曾經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又或是看清了前方的路。
秦蘭茹輕拍她後背:“别急,我這就去私塾找她理論。”
剛要起身,手腕卻被秦伶夢攥住。
秦伶夢指尖仍帶着涼意,卻攥得格外用力:“娘,她此刻正在氣頭上,去了怕是要起沖突。不如等明日再說?”
“好,都聽你的。”
秦蘭茹指尖蹭過她發頂,眼角笑紋裡盛着融融暖意。
子夜時分,竹床在翻身時發出細碎聲響。
秦伶夢盯着帳頂月光,突然壓低聲音:“系統?你給我出來!”
“宿主我在!”
電子音陡然響起,帶着莫名心虛:“您、您消消氣......”
“是不是你洩的密?先生是不是知道你的存在?”
“冤枉啊!”
系統驟然拔高聲調:“就算有本系統,也是您自己恢複的學霸屬性,答題全靠真本事啊!”
“對哦......”
秦伶夢蜷進被子裡咬唇,忽然聽見“嘎吱”輕響。
她以為是野貓扒窗,剛掀開帳角,就見道黑影翻牆而入。
楚衡單膝跪在窗沿,腰佩還勾着半片爬山虎葉子,正手忙腳亂地拍拍腰間的灰塵。
她猛地坐直身子,眼尾還沾着未幹的淚痕:“你、你怎麼來了?”
想起白日裡這人見她就跑的模樣,此刻卻主動鑽窗,語氣不由得帶了絲狐疑。
“我……其實……”
楚衡喉結滾動,耳尖紅得要滴血。
秦伶夢遞去的青瓷杯懸在半空,他卻忽然攥住她手腕,指腹蹭過她小臂上未消的戒尺紅痕:“你的卷子……被人換了。”
茶盞輕晃,水聲驚破夜的寂靜。
秦伶夢指尖一顫:“是白離?”
“你如何知曉?”
楚衡猛地擡頭,袖中玉佩滑落在地,碎玉擊石聲裡藏着驚惶。
她盯着他攥緊的拳頭,忽而冷笑:“除了他,還有誰會做這種腌臢事?可你為何現在才說?”
“我……”
楚衡睫毛劇烈顫動,月光在他眼下投出青黑陰影:“前些日見他折返私塾,我隻當他好學,誰知竟看見他……”
喉間像塞了東西,他艱難咽了咽:“翻開你的課本,模仿你的筆迹,替換了考卷。”
竹影在磚面遊移,楚衡隻知道,白離用筆迹抄了當朝官員的一片文章。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忽聞楚衡悶聲開口:“那日我該當場拆穿的……是我怯懦。”
他擡起頭時,眼角竟凝着水光。
楚衡從袖中抖出半片宣紙,邊緣還沾着漿糊痕迹:“這是從他書房偷來的……原卷筆迹。”
紙頁在夜風裡簌簌作響,像極了他此刻發顫的肩膀。
秦伶夢指尖撫過宣紙邊緣,忽而輕笑出聲。
墨香混着夜露氣息漫上來,她一眼便認出這力透紙背的字迹。
撇捺間鋒芒畢露,正是那日揮毫時的筆勢。
“該說謝的是我。”
她将原卷折好藏入袖中,燭火在睫毛投下顫動的影:“若不是你,這盆髒水怕是要潑我一輩子。”
楚衡耳尖驟紅,轉身時帶翻了圓凳。
月光把他修長的影子釘在窗棂上,少年攥着窗沿的手指泛白:“此事……切莫提我來過。”
“自然。”
她看着他手忙腳亂去夠掉落的玉佩,忽然伸手按住他發顫的手腕:“下次若再翻牆,不如走正門,我院子裡的狗,昨夜剛被爹拴去守柴房了。”
少年身形猛地僵住。
他轉身時衣襟掃過燭台,火苗倏地竄高半寸,将他耳尖照得通紅。
秦伶夢見他撞開門時險些被門檻絆倒,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在瞥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時,指尖輕輕摸上藏在袖中的原卷。
夜風卷着碎玉般的月光撲進窗來,秦伶夢吹滅燭火時,嘴角還凝着抹若有似無的笑。
“啊——!”
尖銳的驚叫刺破晨霧,秦伶夢猛然掀開被子。
木門吱呀撞在牆上,她赤腳踩過青磚,涼意在腳底漫開。
遠處瓦頂沾着露水,黎明的晨光像撒了把碎銀,風裡已經有了桂花香,混着潮濕的泥土味,秋意正從磚縫裡往外滲。
又一陣推搡聲傳來。
她攥緊袖口跑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