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破敗的屋子裹進濃稠的黑暗裡。
秦伶夢攥着衣角,剛跨進門檻半步,一聲若有若無的啜泣便刺破死寂,像根冰針直往耳膜裡鑽。
那聲音細碎得如同春蠶啃食桑葉,卻清晰得駭人,在空蕩蕩的梁柱間反複回蕩。
她猛地抄起牆角斑駁的木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莫要裝神弄鬼!快出來!”
話音未落,裡屋突然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若女披散着頭發沖出來,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
“妹!鬧鬼了!”
若女抓住秦伶夢的衣袖,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娘!爹呢?”
秦伶夢心猛地一沉。
“娘去外頭找鬼了!”
若女抽噎着:“找遍了屋子前後,什麼都沒發現......”
寒意順着脊梁骨往上爬,秦伶夢攥着木棍的手微微發抖。
她向來不信怪力亂神,此刻卻被這詭異的寂靜壓得喘不過氣:“别找了!收拾東西快走!”
她拽着若女往裡邊走:“先把爹擡出去!”
“可是......月黑風高的,能去哪?”
若女話音未落,那陣哭聲陡然變大,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着潮濕的嗚咽。
秦伶夢渾身雞皮疙瘩驟起,頭皮發麻。
兩人跌跌撞撞擡起昏迷的父親往外走,夜風卷着枯葉打在臉上生疼。
遠處,昏黃的燈籠光在霧氣中明明滅滅,如同鬼火般忽近忽遠。
突然,燈光猛地頓住,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月光掠過那人衣角的瞬間,秦伶夢倒抽一口冷氣。
來人一襲玄色道袍,桃木劍在腰間泛着冷光,葫蘆上密密麻麻貼着朱砂符箓,随着步伐發出細碎的響動。
“你們擡着這人,可是中邪了?”
道士嗓音沙啞,目光如炬。
秦伶夢慌忙搖頭,還未及開口,道士已大步跨進屋子。
與此同時,秦蘭茹從後院轉出,手裡的火把明明滅滅,臉色比月光還慘白。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怯生生從樹後轉出。
是春花!她懷裡抱着幾疊黃紙,眼神躲閃:“你們怎麼來這?這屋子邪性得很,我特意請了道長來......”
“我們走投無路,才來這破屋子栖身。”
秦蘭茹苦笑,聲音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
春花顫抖着指向屋子,喉結動了動:“就算住亂葬崗,也比這兒強......”
她壓低聲音:“幾年前,這裡突然起了場大火,一家七口五人葬身火海,剩下兩個孩子連骨頭都沒找到,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後來但凡有人借宿,準得出怪事。窗戶半夜自己關上,空蕩蕩的屋子裡也總有腳步聲......”
屋内,道士點燃的符紙驟然竄起幽藍火焰,光影在牆上投下扭曲的輪廓。
秦伶夢盯着春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麼好心?咱們不是早就斷了往來?”
若女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而那陣孩童的哭聲,不知何時又響了起來,混着道士念咒的低吟,在死寂的夜裡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春花張了張嘴,挽留的話語在喉間打轉,最終化作一聲歎息咽了回去。
恰在此時,屋内的哭聲戛然而止,道士施施然跨出門檻,下巴高高揚起:“小事一樁,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罷了!”
秦伶夢舉着燈籠走進屋,搖曳的火光裡,滿地紙灰如同深秋飄零的枯葉。
還未等道士繼續吹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突然再次響起,尖銳得仿佛要刺破耳膜。
衆人僵在原地,春花的瞳孔猛地收縮,聲音都變了調:“道長...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道士愣了一瞬,旋即臉色變得慘白起來,雙腿微微發抖:“難、難道真的有厲鬼作祟?”
話音未落,春花已經尖叫着拽起若女轉身就跑。
秦蘭茹雙臂抱胸,眼神如刀般剜向道士:“你根本沒有降妖除魔的本事,裝神弄鬼騙錢有意思嗎?”
屋内的哭喊聲越來越凄厲,道士臉色煞白,連報酬都顧不上拿,抱起桃木劍和符咒奪門而逃,慌亂得如同喪家之犬。
秦伶夢握緊燈籠,每走一步,木地闆都發出“咚咚”的悶響,仿佛有人在暗處與她應和。
“這屋子空蕩蕩的...”
她喃喃自語。
“廢話,誰還敢呆在這鬼地方!”
二哥嗤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就在這時,馮茂焦急的呼喊聲響起:“伶夢,快出來!裡面不幹淨!”
但秦伶夢充耳不聞,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