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堆放雜物的角落,一道整齊得過分的裂縫格外突兀,完全不像是自然開裂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氣,将燈籠放在地上,奮力挪開雜物。
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每一下都震得耳膜生疼。
當木闆被掀開的瞬間,一股潮濕發黴的氣息撲面而來,底下黑洞洞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舉起燈籠湊近,昏黃的光暈逐漸驅散黑暗,露出底下的模樣。
竟是個隐秘的地下室。
随着她探出頭,那令人心悸的哭聲驟然停止。
再定睛一瞧,秦伶夢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
昏暗的角落裡,瑟縮着兩個髒兮兮的孩童,一男一女,正用驚恐的眼神望着她。
"别藏了,快出來吧。"
秦伶夢的聲音在破舊的木屋裡回蕩,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寂靜片刻後,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了出來,擋在身後另一個孩子身前,小臉漲得通紅,奶兇地喊道:"你要打就打我!我是大女人,哥哥是小男人,打不得!"
稚嫩的聲音裡滿是倔強,讓人忍俊不禁。
秦伶夢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說道:"不打,不過你們為什麼要裝神弄鬼吓唬别人呀?"
小女孩咬着嘴唇,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道:"說來話長......"
原來,這兄妹倆正是幾年前那場大火後失蹤的孩子。
那天,他們在外面玩耍,卻遭遇了兇殘的山匪。
山匪洗劫過後,為了掩蓋罪行,放火燒毀了一切。
僥幸逃脫的兄妹倆,滿心恐懼,不敢再露面,隻能躲進這深山裡的木屋。
這些年,他們靠着自己的雙手,一點點修補着破舊的屋子,才讓它不至于徹底坍塌。
然而,世道艱難,這深山裡的木屋成了許多流離失所之人的避難所。
兄妹倆不想被打擾,更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被三匪殺害。
于是想出了裝鬼吓人的法子,一次又一次将闖入者吓走。
可沒想到,這次還是被秦伶夢發現了。
就在這時,秦蘭茹走進木屋,看着眼前這兩個衣衫褴褛卻眼神警惕的孩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唉……這咋辦?報官吧,失蹤的孩子找到了。"
"砰!"
一聲脆響,兩個孩子突然跪倒在秦伶夢腳邊,眼中滿是恐懼與哀求。
小女孩聲音顫抖着:"求求你們,不要報官!家裡所有人都被害死了!我們要是被發現,萬一又......"
秦伶夢渾身一震,低頭望去,隻見女孩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與年齡不符的委屈和恐懼。
那一瞬間,她愣了愣。
"不報官,抱歉,是我們擅闖了你的家。"
秦伶夢脫口而出,指尖已經攥住秦蘭茹的衣袖,聲音裡帶着懇求:"娘,我們走吧。"
秦蘭茹僵在原地,渾濁的眼底翻湧着複雜的光。
就在衆人猝不及防時,她突然暴起,枯瘦的雙手像鐵鉗般揪住兩個孩子後領,将他們推進牆角暗室。
木闆重重落下的悶響驚得秦伶夢渾身一顫,還未等她出聲質問,就見母親抱着陶罐瓷瓶瘋了似的壓上去。
"娘!你這是做什麼?"
秦伶夢踉跄着撲過去,用身子死死抵住搖搖欲墜的雜物堆。
母親眼底猩紅一片,指甲深深掐進她的胳膊:"我們能去哪裡?我們老家的房子被賣了,春花又不肯收留,其他的地方又是别人的!"
沙啞的嘶吼中帶着破釜沉舟的絕望:"我們好不容易找到落腳處......"
暗室裡傳來孩童壓抑的啜泣,混着拍打木闆求饒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窒息而絕望。
秦伶夢看着母親扭曲的面容,隻覺得後悔!
她垂首伫立,發絲淩亂地遮住眉眼。
秦伶夢深吸一口氣,胸腔裡翻湧着苦澀與悔恨。
若不是自己心心念念黎陽城的學堂,憧憬着讀書識字的日子,全家又怎會踏上這條颠沛流離的不歸路?
"娘!要是以這樣的方式活下去,我們算什麼?"
她突然爆發,聲音裡帶着哭腔與憤怒。
膝蓋重重磕在粗糙的木闆上,她瘋了似的推開那些瓶瓶罐罐,陶瓷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木屋裡格外刺耳。
随着"吱呀"一聲,暗室的木闆被掀開。
潮濕的黴味混着孩童壓抑的哭聲撲面而來,秦伶夢看着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兄妹倆,眼中泛起淚光:"我不想踩着人命活着!"
她的聲音雖然哽咽,卻透着從未有過的堅定。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有些東西比栖身之所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