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瘦小身影突然從暗室中竄出,用力推開擋在身前的秦伶夢。
她腳步踉跄,險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秦蘭茹見狀,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看看,就算你對他們再好,人家還不是照樣不領情,甚至讨厭你!”
秦伶夢沉默不語,看着外頭晨光微露,隻是走上前,在雜亂的物品中翻找出書本,随後便朝着書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秦伶夢竟意外遇到了金銀花幾個姐妹。
這些日子,她們在黎陽城找了份長工的活計,平日裡吃住都在那兒,很少回春花住的地方。
今日難得放假,幾人才結伴回來。
金銀花幾人眼尖,一眼就瞧見了秦伶夢,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秦伶夢心中滿是尴尬,隻是簡單地點點頭,便匆匆離開了。
金銀花幾人隻當她有急事要忙,并未多想,随後提着手中的糕點,朝着春花的屋子走去。
可當她們來到春花住處時,眼前的景象讓衆人震驚不已。
隻見原本的屋子還未開始修繕,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金花瞪大了眼睛,銀花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金銀花反應最快,她心急如焚地朝着屋子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春花!春花!”
在一旁的牛棚裡,春花蜷縮在幹草堆中,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滿是恐懼。
聽到動靜,她更是害怕地一個勁兒往裡面縮,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鬼……鬼啊!鬼……”
“春花!你咋了!”
金銀花沖到近前,焦急地問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春花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似乎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金花看着破敗的屋子,忍不住問道:“你這屋子咋這樣了?”
“是秦蘭茹她們……”
春花剛說了幾個字,銀花就氣得滿臉通紅:“什麼?她們燒了你屋子?怪不得剛才秦伶夢那丫頭躲躲閃閃的!原來是做了壞事!姐妹們!咱們去給她點顔色瞧瞧!”
說着,幾人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春花見狀,急忙撲上前攔住她們:“不是的!你們先聽完!”
待春花将事情緣由細細道來,衆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一切都是誤會,春花想去找回秦蘭茹說明情況,可那地方是出了名的兇宅,她實在是不敢獨自前往。
“姐,那你打算咋辦?”
金銀花眉頭緊鎖,目光中滿是擔憂。
春花垂眸望着地面,聲音帶着幾分哽咽:“我找過道士驅邪,可她在宅子裡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被吓跑了……如今我實在沒了主意。”
金花将手中的糕點輕輕塞進春花掌心,又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别怕!午時陽氣最盛,咱們姐妹幾個一起去!就算真撞上什麼髒東西,我也能攥着它衣領,把它揍得魂飛魄散!”
說罷還故意捏了捏拳頭,拳頭關節“咔咔”響,倒真有幾分震懾力。
晨光斜斜穿透書院雕花窗棂,将秦伶夢眼下的青黑映得愈發明顯。
她倚着廊柱打盹,垂落的發絲随着呼吸輕輕顫動,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朵沾了夜露的海棠。
孟澄攥着書卷的指節泛白,目光黏在少女身上挪不開。
喉結滾動間,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連衣角被風吹起都未察覺。
"小啞巴!"
黛江籬清亮的呵斥如驚雀振翅,孟澄猛地轉身,慌亂中撞落假山旁的石燈籠。
青銅燈盞在青石闆上骨碌碌滾遠,驚醒了淺眠的秦伶夢。
她茫然睜眼,見無人喊自己,緩緩走到了黛江籬的座位上,又将臉埋進臂彎,呼吸漸漸綿長。
"别躲!"
黛江籬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錦靴踏碎滿地斑駁樹影。
黛江籬揪住孟澄的月白衣襟,像拎起偷腥的貓兒般将人拽到桌前:"秦伶夢!你看這家夥,打更鼓響時就在這鬼鬼祟祟!"
秦伶夢睫毛輕顫,擡眼望向局促不安的孟澄。
少年垂着腦袋,發頂翹起的呆毛随着黛江籬的搖晃輕輕晃動。
她唇角勾起抹困意未消的淺笑:"由他去吧。"
說着伸手撐住下颌,發間銀鈴随着動作輕響:"書院這麼大,總不能堵着人家眼睛。"
黛江籬瞪圓了杏眼,猛地将孟澄往前一推:"好啊!之前就愛偷看,今天讓我給逮着了!現在當着正主面看!我倒要瞧瞧你這悶葫蘆......"
話音未落,孟澄踉跄幾步,堪堪扶住桌沿,與驟然擡頭的秦伶夢撞了個對視。
晨光在四目交彙的刹那凝滞,少女眼中尚未褪去的睡意與少年耳尖的绯紅,都在黛江籬的咋舌聲裡,化作了滿院搖曳的槐花香。
秦伶夢揉着惺忪睡眼,這才真正看清面前局促不安的少年。
此前書院裡往來人影如走馬燈,孟澄總像幅淡墨勾勒的背景畫,藏在廊柱陰影或書頁之後,輕易就被掠過。
此刻近在咫尺,他垂眸絞着衣角的模樣,倒讓她想起檐角被雨淋濕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