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搖峰這四個弟子的關系磕磕絆絆,就像粘起來的碎瓷盤,遠看好好的,近看裂紋密布。
虞初出身世家,天資又好,從出生到現在都被人捧着,舉止說話間常帶出少爺脾氣。原大師兄崔清漪被掌門要去當宗門大師兄,虞初順位遞補,趕鴨子上架。
虞初常被萬晴拿來和大師兄比,之前他還能壓住萬晴,現在來了個裹兒,兩人攪合在一起就壓不住了。
那個傻傻的遲鈍的王浩然不提也罷。
但在萬晴和裹兒來看,虞初這大師兄當得不合格,行事不周全,又想擺大師兄的架子,要她們事事敬着他,捧着他,萬晴不買賬,裹兒也不慣着他。
不過,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過了嘴,都沒放在心上,他們四人的精力主要還是在修煉上。
時光荏苒,眨眼又是一年過去了。那些日子裡,裹兒每日四個時辰練劍,四個時辰修煉,四個時辰看書吃飯睡覺,日子充實得就像在凡間當皇帝時一樣。
唉,她就是勞碌命!
當皇帝,她樂在其中;做修士,她也樂在其中。
當然更讓她高興的是,她要拿到回春丹了。
裹兒站在天衡道君面前,嘴角翹起,壓都壓不住,眼睛閃爍着期盼的光芒。
天衡道君颔首,贊了她的勤奮,指着桌上碧玉托盤中的金镯,道:“這個賜予你。修行之路,切忌不可懈怠。”
裹兒上前接了,隻見這金镯鑲珠嵌寶,璀璨奪目,心中喜歡,立刻戴在腕上,仔細端詳一回,道:“真好看。”
說完,她又擡起頭看向天衡道君,眼睛裡盛滿了期盼,欲言又止。
天衡道君嘴角微彎,明知故問道:“修行上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裹兒小心翼翼提醒道:“師父,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天衡道君聽了,細想半響,搖頭道:“沒有。”
裹兒催道:“師父,你再想想。”
天衡道君還是搖頭:“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回去吧。“
裹兒急得語無倫次,道:“就是……就是……回春丹,師父,你說過的事情難道忘了?”
天衡道君神情疑惑,一本正經道:“已經給你了。”
裹兒聽了,忙道:“沒有沒有,師父,你不會……”老糊塗了吧。
話未說完,她忽然靈光一閃,朝手腕上看去,果然用神識打開了金镯,裡面琳琅滿目地擺着不少好東西,其中一個玉瓶貼着“回春丹”的簽子。
天衡道君不再忍耐,哈哈大笑起來,裹兒又氣又羞,轉身跑了,剛邁過門檻,想起一事,扒着門框,轉身回頭,問:“師父,吃回春丹丹有什麼禁忌?”
天衡道君想了想,搖頭道:“不知,觀其丹方,藥效溫補,尋常服用即可。”
說完,他笑着又問:“就這麼喜歡回春丹?”
裹兒道:“師父你不懂,凡人最想做的事就是當皇帝,而當了皇帝最想要的就是長生不老。古往今來,不乏雄才大略的皇帝追求長生,我之所以不追求,是不想嗎?當然不是啊!”
“……”天衡道君沉默了一瞬,道:“凡有所相,皆是虛妄。”
“等我恢複青春美貌,再說這些,我走啦。”裹兒走了幾步,又回來扒着門框,笑說:“師父,你不重視容貌,為什麼不變個老頭子的模樣?”
天衡道君的容貌那是豐神俊朗,氣度不凡,恍若仙人。
裹兒說完,立刻飛似的回到院中,顫抖着取出玉瓶,倒了一枚出來,托在掌心,隻見瑩潤可愛,靈氣氤氲。
這就是讓秦始皇、漢武帝和唐太宗夢寐以求的丹藥?
裹兒恍恍惚惚,如夢似幻,定了定神,放入口中,回春丹入口即化,她整個身體都仿佛沐浴在春光中,暖洋洋的。
她聽到了春水蕩漾,聞到了百花盛開,拂到了春風襲襲,想起了君臨天下……
裹兒身心舒展,仿佛化作了一縷風、一片雲,一滴水,在天地間徜徉。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低頭發現肩頭的白發重染墨色,幹癟的雙手煥發了生機。
裹兒快步來到鏡前,看見鏡中女子烏發如雲,肌膚如玉,光彩照人,隻是目瞪口呆的怪表情破壞了氣質。
裹兒忙收回神情,一股喜悅從心間,如同桃花從山麓到山頂次第綻放,映紅了頰腮。
她忍不住轉圈,曼妙的身姿如同蹁跹的蝴蝶,輕巧靈動。她想要将這股喜悅告訴師父,告訴召搖峰,告訴太廟裡的祖宗,告訴所有的皇帝!
裹兒捂着如擂鼓般轟鳴的心口,脫下銀色的弟子服,換上了金黃色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淺金繡寶相花大袖衫,烏發梳成繁複的發髻,簪上一支金蘭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