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投影儀投射出來的光芒将影音室内的塵埃展露出來,謝清讓蜷在沙發的一側,腳踝邊上是《霧港》的藍光碟封套。
或許因為嘉賓都是演員,「你好,朋友」的制作組準備了很多的影片,其中就有蘇晏禾的幾部電影。謝清讓幾乎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就選擇了這部一舉将蘇晏禾推到神台的作品。
随着龍标的出現,影音室的門被人悄然打開。
謝清讓轉過頭,隻見蘇晏禾站在門口。她的陰影投射在地面上,面無表情,顯得是那樣的孤傲。
蘇晏禾并沒有揶揄謝清讓看自己的電影,轉而是坐到了沙發的另外一側。坐下後,她注意到了影音室的溫度。
16度,她所喜歡的溫度。
是了,自入住這座木屋開始,每天這時候都是她看電影的時間。也因此影音室的溫度被她調整到了自己感覺舒适的溫度,但這個溫度絕對是謝清讓不能忍受的。
幾乎沒有猶豫地站起身,她走了出去。
謝清讓覺得有些莫名,但她還是暫停了電影的播放,坐起了身,靜靜地等着蘇晏禾。
她有預感,蘇晏禾會再回來的。
果然,如同她猜測的那樣,蘇晏禾去而複返。她手上拿了個毛毯,在将溫度調整到20度後,随意地将毛毯甩在了沙發上。做完這一切後,盤腿坐在了地毯上,沒有說一句話。
謝清讓拿過毛毯,瞥到出風口正吹蘇晏禾腦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調整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往蘇晏禾所在的地方靠了靠。随後這才将毛毯打開,蓋在身上一角。
在影音室的紅外攝像頭下,能夠清晰地看到,寬大的毛毯的另外一角自然地垂落在蘇晏禾的手邊,隻要她伸手,便能夠将那一角毛毯蓋在身上。
影音室内安靜得過分,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謝清讓拿過遙控器,點擊繼續,影片再次開始放映。
熒幕上18歲的蘇晏禾正跪在碼頭上剝牡蛎,鹹濕的海風将她的皮膚啃成了褐色,進而掀起她有些黏膩的劉海,露出凝着鹽霜的顴骨,兩頰凹陷處投下的陰影中還藏着一道傷疤。
随着她的起身,能夠清晰地看到,這時候的蘇晏禾瘦得像一柄魚叉。她雖瘦弱,可力氣卻很大,隔壁健壯的男人才能撈起的漁網,被她用力地從船上拖了下來。鏡頭轉換,能夠看到她用來綁頭發的發繩就是破舊的漁網。
特寫鏡頭掃過她拉網的雙手,細嫩已經不再,轉而變得粗糙暗沉。燈光從右側打來,将她右眼徹底展露給觀衆。不是蘇晏禾的灰藍色瞳孔而是獨屬于這個角色的灰白無光。向來被人稱頌的眼眸就這樣被徹底毀了,然而這還不是最絕的,她的嘴唇,下唇裂口處結着暗紅色的血痂,因為使力而緊緊地抿着,像是刀鋒一般,仿佛下一瞬她就會撕開别人的血肉。
“妝造挺好的。”謝清讓沒有暫停電影,自己默默問出聲,好似在詢問蘇晏禾又好像沒有。
一側的蘇晏禾聽到,她的神情沒有一點的變化,自然地回答道:“嗯,團隊很專業。美瞳顔色不假。”
蘇晏禾的奶奶是意大利人,因此她的眸色是明顯不同于亞洲人的。而在電影中她所扮演的往往都是C國人,所以戴美瞳就成了家常便飯,自然這點一直是謝清讓的粉絲踩着黑的存在。
“我當時入戲了。”指着屏幕上,漁霸掀翻她的攤子,她發瘋一樣抄起魚叉就向那人紮過去的身影,蘇晏禾突然說道。
屏幕上的蘇晏禾神情猙獰,眼眸似是要将漁霸活吃了一樣,鏡頭捕捉到她手拿魚叉的顫抖,就在她即将紮到漁霸的胸膛時,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将她踹到遠處。
她實在是過于的瘦弱了,這人的一腳直接讓她滾到遠處,周身沾滿了魚市地面的泥濘。幹枯的發絲更是因此而粘上腥臭的泥水,伴随着她站起身,緩緩地在她的臉上流淌。
面對強裝而有力的漁霸,她并沒有退縮,反而是無意識磨後槽牙,顴肌繃緊的弧度像拉滿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命豁出去換個痛快。
“這剪輯了?”謝清讓按下暫停鍵,定格的畫面裡,年輕的蘇晏禾眼神幾乎要将這個世界所吞噬,“眼神戲比你16歲的《白鳥沉眠》兇多了。”
“剪了喘.息聲,他第一腳踢中了我的肋骨。”蘇晏禾起身,從一側的冰箱裡面拿出果汁,遞給了謝清讓一瓶,而後自然地坐到了沙發上,腿也被她擱在了上面,“你看過我很多電影的樣子。”
“畢竟是最佳影片。”謝清讓回道,她點了繼續,電影接着放映下去。
這部電影蘇晏禾所飾演的角色并沒有姓名,市場的人都叫她漁姑,而她癱瘓在家中的父親則是叫她“小雜種”。她沒有姓名,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