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
饒是酒量再好,半壇烈酒下去,蘇喜英的意識也開始渙散,她視線有些亂。
“豆蔻,喝!”
豆蔻拿過她手裡的酒碗,又将酒壇子抱走。
蘇老爹他們已經回屋,院子裡隻有她們兩個人,天邊青色褪去,低沉的墨色鋪灑開來。
豆蔻轉身去了柴房,倒了些熱水,出來時發現桌邊的人不見了,她趕緊放下碗跑過去察看。
在看到英姑躺在地上時,才松了一口氣,繼而蹲下身去拉她。
“英姑,地上涼,我們回屋睡好嗎?”
蘇喜英睜着眼睛望着天空,上面隻閃着幾顆零碎的星星,她伸出手指向其中一顆,說道:“你看,那個是玉英。”
豆蔻拉扯的動作一頓,她順着方向看過去,那顆星離的近,也最亮。
“我要去看玉英,今天是團聚的時候,我不能讓她一個人躺在那。”說着蘇喜英就撐起身子坐起來,她還想站起來但奈何醉酒之後渾身乏力,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往後栽去。
豆蔻立馬扶住她,但她的力量不夠,被蘇喜英帶着往下倒。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過來穩穩地托住蘇喜英,又順勢借力将她橫抱起來。
豆蔻手上松了力,才擡頭看去,驚訝道:“殿下?”
李成州抱着蘇喜英,雙眸緊鎖着她。
豆蔻往後撤了兩步,行了個禮。
李成州視線依舊沒有挪開,低聲道:“起來吧。”
說着便要抱着懷裡的人回房,恰在這時蘇喜英忽然睜開了眼,李成州心口一縮,他頓住腳步,眼神有些閃躲。
蘇喜英意識依舊沒有清醒,她呆呆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又呆呆地問:“你是誰?為什麼要抱着我?”
李成州将她的表情收納眼底,才知道她醉酒未醒,心裡的慌亂才稍稍緩解。
見他沒有說話,蘇喜英手腳開始撲騰起來,她叫道:“放開我,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我已經嫁人了!”
聽到這話,李成州雙手驟然收緊,将她抱緊在懷裡,沉聲道:“我就是你的夫君。”
蘇喜英一下子止住掙紮,她愣愣地看着他,她眨了眨眼,随後搖了搖頭:“你不是。”
李成州眼神暗了一瞬,又聽見她說:“我相公走了。”
那一刻他腦中繃緊的弦轟然斷掉,他眼睫顫了顫,嗓子發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走了便走了,離了他,老娘照樣活得好好的!”蘇喜英大喊了一聲。
李成州斂着眉眼,手上收緊了些,心往下沉。
蘇喜英又開始撲騰,她叫着要下來,一會要去找玉英一會要去看爹娘,又一會要去找豆蔻,唯獨沒有他。
李成州将她往上托了托,擡腳往房中走去。
豆蔻在後面喊了一聲,他側眸瞥過去,豆蔻便止了聲音。
李成州将她放在床榻上,又起身點亮桌上蠟燭,借着燭光他才看清日思夜想之人的模樣。
他伸出手将她臉上的碎發拂開,低喃道:“怎麼瘦了?沒有好好吃飯嗎?”
床榻上的人沒有回複他,微微張着嘴小口地呼吸着。
李成州瞧着她的模樣,眼底染上笑意,忽然那笑意又瞬間散去,覆蓋上一層憂傷。
“再等等我好嗎?”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臉頰,似乎因為有些癢,她擡手推開他的手。
不知為什麼,這一動作讓李成州心裡慌的不行,他立馬将她的手拉回來,握緊了才松口氣。
李成州出來的時候,豆蔻還站在院子裡,她聽見聲音轉過身來,問道:“英姑怎麼樣了?”
“睡下了。”李成州關上門走過來。
他一身玄色衣袍,在夜幕中半隐去了身形,原先的農裝本就壓制不住他矜貴的氣質,如今褪去之後,冷肅愈甚。
豆蔻移開視線,當初她不知他的身份,隻覺得這人眼神讓人畏懼,而今知道了,卻覺得那眼神更為瘆人。
但她方才也瞧見了他看英姑的眼神,不敢相信那樣的溫柔竟會出現在他的眼中。
“你有話要說?”李成州聲音冷淡,朝她瞥去。
豆蔻思慮片刻,心中的膽怯絲毫未減,她強壯鎮定地說:“殿下可以放過英姑嗎?”
李成州瞳孔皺縮,眼底隐着狠厲,視線掃過來。
“什麼意思?”聲音較方才更冷。
豆蔻縮了下肩,雙手攥在一起,接着說:“我不忍心看到英姑這個樣子,殿下既然離開便應該徹底離開,時間久了,她自然便會忘掉,而您這樣隻會讓她更痛苦。”
李成州垂眸無言。
“殿下,事情總會有暴露的那天,聖都的消息也會傳到這,等到那天......我不想英姑為此受傷。”
“我不會讓她受傷。”
“可往往最大的傷害就是最親近的人帶來的。”她停頓一下,又說,“殿下,欺騙便是最大的傷害了,我曾經便犯過這樣的錯誤。”
豆蔻說完就屈膝行禮,錯身回了房,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瞧着院中的背影,孤寂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