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莉離開之前,還是不放心身後的兩人。
她瞄了眼頰邊酡紅、眼神飄忽的鐘意,和林寄月咬耳朵:“鐘意同學沒事嗎?”
“應該沒事,他家司機快到了。”
鐘意此刻的狀态雖然比在店裡好了許多,但林寄月還是忍不住腹诽——這人吃辣上頭的樣子簡直像喝醉了一樣,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體質?
她越想越覺得邪門。上次下雨天借傘給他,結果他連打十幾個噴嚏;這次請他吃飯,又把人給吃暈了。要不是她跟鐘意八字犯沖,就是這人故意碰瓷來的。
察覺到如芒刺背的眼神,鐘意隐忍地瞧她一眼,語氣脆弱得像夏日裡一秒融化的雪:“你要回去了嗎?”
他扭過臉,快消去的紅印正好落在林寄月視線範圍内,像是陽光曝曬後殘留的幾道淡紅色的斑,似乎在默默痛訴她下手太重。
“我當然等你家司機來啊。”
她語氣頓時軟下去,祈禱紅印再消快點。
夏茉莉上了公交車,兩人坐在乘涼的椅子上消磨時間。
現在的人沒有開始來時的那麼多,鐘意在四下無人之際開口:“之前被他欺負的事怎麼不告訴我?”
林寄月低頭回消息,聞聲擡頭:“欺負?晏星酌嗎?”
她欺負晏星酌還差不多,擺擺手:“沒有沒有,我隻是出于崇拜晏少的風範跟随他的,這是你情我願的事……”
“你崇拜他什麼?”
林寄月被難住了,她語塞幾秒,擠了一句:“崇拜他花錢如流水的魄力?”
“……”
“崇拜他目中無人的王霸之氣?”
自己聽了都說不過去,林寄月越描越黑,索性閉嘴:“總之非他不可。”
鐘意猝然擡頭,大約是非他不可的殺傷力太大,他靜默了片刻,輕聲道:“這些我也可以有。”
林寄月終于覺得不對勁,她回憶起與鐘意之間相伴的點點滴滴,他的一切表現、行動都彙聚成一個答案——
他想挖牆角!
被人賞識總是令人愉悅的,何況是鐘意這樣的人物。但想到晏星酌最近那一連串的大紅包,還有系統強制的綁定關系,林寄月還是決定維持現狀。
一想到要是真跳槽,晏星酌這個小肚雞腸的前老闆指不定又要折騰她,林寄月想起來前幾天保健室裡他股黏糊勁,打了個寒顫:“不好意思,目前我還是喜歡這樣的生活。”
鐘意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他向來不屑與人比較,可當她一次次選擇晏星酌時,那些被壓抑的不甘便如潮水般湧來。雨幕中,他停下追逐的腳步,水窪裡倒映出一張迷茫的臉。
“晏星酌到底哪裡好?明明你和我......”這句話脫口而出時,他自己都愣住了。
“明明什麼?”林寄月歪着頭,眼睛裡盛滿純粹的好奇。
隻是一個推測,他卻立刻蓋棺定論,接着順理成章地想。如果她重新想起,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緊,随即又湧起隐秘的期待。若是她想起來,會不會改變主意?這份雀躍還未成形就被現實擊碎:在晏星酌面前,他連競争的資格都沒有,就像天平還未開始稱量,就已經被高高翹起的一端。
在說完那句模棱兩可的話後,他不開口了。
鐘意望着林寄月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所有質問都哽在了喉間。她就像小時候坐在小馬紮上聽他胡言亂語時一樣,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他太明白保守秘密的人最忌諱被當面戳穿。在失落與煩躁交織的情緒中,最終隻狼狽地吐出兩個字:“算了”。
“不要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好嗎。”
“我再說别的不也是自讨沒趣嗎?”他悠悠道,“反正怎麼都不如晏星酌好。”
林寄月莫名其妙:“這還分好壞?你是你,他是他。”
“真的嗎?”他認真地問道。
鐘意忽然傾身靠近,陽光從他肩頭流瀉而下,為他淩厲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距離近得能數清她的睫毛,當他的指尖輕輕擦過她的,鐘意忽然想——要是能像蝸牛觸角相碰那樣,讓心意通過這微妙的觸碰傳遞就好了。
“當然是真的。”林寄月近得能看到他翕動的睫毛,身體下意識後傾,擠出一個不自在的笑容,“你怎麼突然湊這麼近?”
“眼睛不會撒謊,如果突然湊近直視對方,說謊者會避免眼神接觸,因為他們感到内疚或害怕時會移開視線。”
林寄月盯着眼前這位測謊專家,莫名有種想彈他腦門的沖動——這人腦回路到底怎麼長的?這種小事有什麼好撒謊的?
反倒是他,三番五次打啞謎才更讓人火大。
“那位心理學家有沒有告訴你,”她跳下椅子,雙臂環胸,“人在準備撒謊時,反而會刻意增加對視頻率?”
瞥見他臉上的紅印已經消退,林寄月轉身往人行橫道走去:“我先回去了。”走出兩步又突然回頭,語速飛快:“還有那一巴掌真不是故意的,本來隻想輕輕拍你一下......”她頓了頓,“不過反正也道過歉了,現在我們兩清。”
鐘意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像坐過山車般忽上忽下。他正要跟上,突然瞥見她鞋底閃過一道詭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