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東西?
他覺得眼熟,于是眯着眼,仔細搜集腦海中這個紅點的記憶。
鐘意停在路口前琢磨這個突然出現的玩意,兩個人漸漸拉開距離,他喊了林寄月一聲,對方沒有回頭。
林寄月不管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瞄到人行橫道對面的綠燈僅剩十秒,秉承真女人從不回頭看爆炸的信念,加快腳步向前。
但當她踩上斑馬線的刹那間,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原本嘈雜的車聲、人群的嬉笑聲、廣告裡的音樂聲全部化為烏有。
馬路盡頭的兩個女生還保留着邁出前腳的姿态,連裙擺飛舞的弧度也絲毫不變,綠燈的倒計時暫停在十五秒。
怎麼回事?
林寄月警覺地扭頭,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動不了,不僅僅是脖子,連眼珠子都轉動不了。
世界詭異地靜止了。
頭一回撞見這樣的情況,她第一反應覺得好笑,剛剛還念叨她克鐘意,現在老天爺二話不說印證了鐘意也克她,看來以後還是得離小說裡的男人遠點。但是在大概快一分鐘的時間她仍然保持動不了的姿态後,林寄月笑不出來了。
這股無形力量束縛了萬物,卻束縛不了她的意識與知覺,所以恐慌時後背螞蟻侵蝕般火辣的癢意,以及額頭劃下的汗珠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慢性折磨,時間在此時走得十分漫長,甚至能體會到度秒如年的錯覺。
又一個一分鐘過去了。
林寄月還是動不了,正當她在心裡大罵系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指尖可以擡動了,再用力,眼球也可以往左右轉動,她這才松了口氣。
眼珠子往左邊移了幾寸,突兀的光刺得眼球發酸,眼淚浸滿眼眶,幾欲落淚。
将光的源頭納入眼下,她的瞳仁驟縮。
心髒劇烈的跳動,血脈經絡充血,仿佛馬上要在體内炸開一般。
在視線的盡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輛貨車,離她的距離很近,輪胎似乎打滑了,橫沖直撞往人行道沖去,隻是被定格在即将撞過去的瞬間。
在這凝固的時空中,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清晰地看清了這輛陌生卡車的每一個細節——生鏽的車頭、斑駁的漆面、甚至擋風玻璃上細小的裂痕。
林寄月過馬路前有四處張望的習慣,她分明記得自己根本沒有看到這輛車!
況且這車的走向……明顯是沖她來的!
林寄月渾身發冷,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難道今天真要命喪于此?
時間暫停一旦結束,以這個距離她必死無疑。血濺當場、當場斃命都算痛快結局。那些輕小說裡被車撞就能穿越異世界的橋段,會不會在她身上應驗?要是這一撞能把她送回現實世界……
時間容不得林寄月繼續胡思亂想,因為她絕望地發現随着被控制的四肢一點點解凍的同時,路邊的人和物也以鏡頭中慢動作的速度動了起來。
該死!快逃啊!!
她的大腦咆哮,向四肢發号施令,卻隻能以毫米般微弱的幅度往目的地移動。
與此同時,她似乎看到了路對面的街道上,有一個移動的人影,隻是人影太過模糊,加上她着力于自己的事情,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林寄月再使勁,驚喜地發現腿往前邁了一步!
與此同時,萬物的生命排山倒海般重新湧回它們自身身體中,世界重新恢複喧嚣,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驚起了路人的尖叫。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往旁邊停駐了一眼。
也正是這一眼,令她再次動彈不得。
少女站在巨大的貨車前,她的頭發被沖力掀起,腦後的蝴蝶結振翅欲飛。死亡似乎是這一場遊戲的唯一結局。
在生命最後的瞬息裡,林寄月聽見鐘意撕心裂肺的呼喊,也聽見心底有個聲音在瘋狂質問:如果死了也回不去呢?
“林寄月,你真的甘心在這裡結束嗎?”
當然不甘心!
她怎麼能甘心?明明那麼努力地活到現在,明明今天早上周淑蘭還笑着對她說"一路順風",明明剛剛才和夏茉莉成為好朋友......
淚水模糊了視線,身體卻像灌了鉛般動彈不得。她絕望地閉上雙眼,等待命運的審判。
"砰——"
巨大的沖擊力驟然襲來,她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路邊。
隻是預料之中的痛覺沒有襲來,她撞進了一個溫熱硬朗的胸膛,那人四肢牢牢地将她困在一起,如繭般緊緊捆住了中間的幼蟲。
大腦一片空白,林寄月發覺自己一直在抖,大概因為被身後的那人抱得太緊了,連劇烈的心跳都分不清是誰的。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視線逐漸聚焦:歪到一邊停下來的貨車,另一端跑來的鐘意,越來越多圍上來的熱心群衆。
五感恢複,香根草的氣味包裹住她的身體,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問那人他是誰,換來的卻是更加用力、幾乎要融入骨血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