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像……它的氣息和念念不一樣。”
比起懷着對無法出生的痛恨而化為怨靈的鬼嬰,無頭屍腹中那隻即将爬出來的東西,更像是吸夠了血肉的寄生物。
想到這裡,林書渝歎了口氣:他們可真是趕上了個好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挑着人家“出生”的好日子來。
但無論是不是鬼嬰,在走完全套流程之前總會有個寄體。而這個寄體……往往是它們最大的弱點。
心中已經定好目的地,林書渝将銅鏡取下來,放到了[林昭]的繡盤上,半蹲于她身旁。
“姐姐,幫幫我。”他低聲說道。
鏡鬼木然的表情忽然染上幾分神彩,微笑着摸了摸弟弟的頭頂,如同一抹飄渺的影子沉入了鏡面中。失去了主人的鏡中空間開始劇烈搖晃起來,紅繩于半空中一截又一截地斷開,地面像被打碎的鏡子那般開裂!
身周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詭谲而過度鮮豔的色塊,林書渝眯着眼睛分辨每一塊色彩的形狀,在捕捉到一抹紅色時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咚!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林書渝一個側滾翻從地面爬起,找到那甩到一旁的消防斧,精确無誤地在暗紅的光線中定位到了目标房間。
尖厲的哭聲從拐角處傳來,中間混雜着鏡鬼幽幽的歌聲。走廊因為過于激烈的打鬥而顫動着,挂畫的畫框反複拍打牆面,恍若災難片的拍攝現場。
林書渝沒有回頭,憑借着記憶中的路線于滿地狼籍中穿棱,門牌号上的數字伴随着他的步伐不斷增大。終于,在門牌号回歸最初的417時,他一轉方向,直直沖了進去!
左側沒有,右側也沒有……林書渝将踹門的腿收回,看向了主卧。
——那就是在主卧裡。
門鎖在消防斧的劈砍下化為了一地的碎片,門闆向後敞開,露出後方孤零零的貢台。牌位上的字已然模糊不清,而正前方,小小的骨灰壇中盛放着一副焦黑的嬰兒骸骨。
外面那些供奉的都是這隻鬼嬰?林書渝愣了愣,下意識将這個闆上釘釘的結論打上了一個不确定的問号,但陡然凄厲起來的嬰兒哭聲卻由不得他繼續思考下去。下一秒,青年舉起斧頭,對準骨灰壇狠狠劈了下去!
陶瓷破裂,連帶着裡頭的骸骨也被一分為二。震耳欲聾的尖嘯聲響徹整條走廊,林書渝眼前猛然一黑,勉強扶住貢台穩住了自己的身體,不至于直接倒地。
視野一片朦胧,腥紅的線條與飛蚊般的黑點打散又重組,化為一張又一張向他撲來的鬼臉。林書渝無力地撐着台面使自己站起,在不經意掃到牌位時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原先像受潮而暈開的字不知為何又清晰起來,赫然刻着一個不可能的名字:
[呂明遠,享年一歲]
……是興成大酒店殺人案的那個受害者,也就是那具無頭屍的名字。
陣陣眩暈感傳來,黑發青年的臉蒼白到了極緻,讓人看見就忍不住撥打急救電話。有誰在焦急地呼喚着他的名字,但被耳鳴蓋住,不甚明晰。林書渝死死按住太陽穴,順着貢台癱坐在地,胸膛劇烈起伏,試圖用呼吸喚回理智。
前額傳來尖銳的痛感,他恍然擡起頭,看見了豔紅的指甲、垂下的白綢、和一張慈眉善目的臉。
有着四隻手臂的菩薩立于他身前,其中一隻伸到他的額上,輕輕點在他的眉心。一種陰冷的、透骨的寒意順着那枚狹長的紅指甲傳到林書渝的全身,讓他控制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眯着眼睛,勉力仰起臉來,看清了菩薩的面龐。有着柔和眉眼的菩薩身披白綢,發間五抹紅色若隐若現,令人心生探究。
察覺到青年的視線,菩薩低下頭來,也讓那五抹紅色展露出了全貌——那是五片豔紅的、與其它手别無二緻的指甲。
林書渝恍然大悟。
這尊菩薩,原來有五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