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好皮囊”。

許宴秋即便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面前的人在盯着自己，他努力将自己縮起來，天寒地凍，他身上也隻有一件單衣，一想到爹爹沒了，現如今也沒人願意收留自己，他忽然覺着還不如剛才就死在河裡。

就像旁人說的那樣，他這樣的人，留在世上也是個禍害，禍害自己，也禍害别人。

“你有地方去嗎？”黎汀起身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包袱還在原地，才轉回頭來看向小瞎子，見他搖搖頭，黎汀又蹲了下去，正要說話，方才濕了身子，這陣子寒風一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身後刷的冒出來一堆毛絨絨的大尾巴，細數竟然有九條！

小狐狸黎汀揉揉鼻子，清了清嗓子：“那你以後跟着我吧，我罩着你。”

許宴秋茫然又感動，迫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小瞎子點點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一隻狐狸精拐了回去。

……

“不救不救，我救不了！”

黎汀一把将忙着離開的大夫拽回來：“我出雙倍的錢。”

大夫有些猶豫，可他還是不願意招惹黴頭，踟蹰過後還是擺手：“我真救不了……”

“是救不了還是不想救？”黎汀松了手，看着大夫到了院子門口，沉聲道，“你懸壺濟世，也要眼睜睜看着能救活的人死在你面前嗎？”

大夫咬牙推開了門就要往外走，卻在聽見黎汀說出三倍價錢的時候，停住了手。

黎汀松了口氣，忙将大夫重新引回了床邊，似乎是怕他又反悔，先把說好的三倍價錢放在了他手邊，大夫看見這錢，就算是想後悔也沒法，隻好為凍暈又發起高熱的許宴秋把脈寫藥方。

這一來就是大半夜，等到熬好了湯藥，小瞎子好不容易喝下退了熱，黎汀又給他蓋好被子，确認不會冷着也不會熱着，這才在夜色中将大夫送到了門前。

那大夫看看他身後的院子，又看看面前不過二十出頭，相貌出衆的年輕男人，忍不住問道：“方才我就想問，看公子樣貌眼熟，可是黎東堂的親戚？”

“他是我爹。”

“原來如此，黎東堂老先生是我們東許村之前的私塾先生，大家夥都尊重他。”大夫看了一眼黎汀身後還亮着燈的小屋，“看在黎東堂老先生的面子上，我勸公子一句，等那瞎子病好，還是讓他自行離開吧，公子莫要沾上……”

“我不信這一套。”黎汀挑了挑眉，頗有禮數地送走了還想說些什麼的大夫，輕手輕腳關了門，回到了小屋裡。

床上的少年之前出了一身熱汗，這會兒已經沒了一丁點兒的力氣，就連胸膛起伏都不怎麼明顯，隻能躺着睡。

黎汀洗漱了一番，回來時仗着院子裡沒人，悠哉悠哉晃着九條毛絨絨狐狸尾巴坐在了床邊，他總覺得許宴秋會被凍死，不由自主把尾巴蓋在了他身上。

他原本是京城山中修煉成..人的小狐狸，因着父親黎東堂過去曾在這裡教過書，作為成年入世的第一站，他也選擇來到這東許村融入人群生活一段時間，好習慣将來的日子，沒想到剛來就遇上了這種事。

黎汀歎了口氣，垂眸看了一眼還在沉沉睡着，臉色卻紅潤許多的許宴秋，忍不住笑了起來——做好事會讓人心情愉快，爹爹說得果然沒錯。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第二天早上，黎汀剛出門就看見昨天推人下河那幾個小孩正趴在他的牆頭，試圖往他房門上扔石子，黎汀根本不打算忍受這些惡作劇，修長指尖撚起幾個小圓石頭，随手一揚，将那幾個礙眼的玩意兒打了下去，頓時隻聽見一片哀嚎，腳步聲雜亂，許是倉惶逃走了。

“……人之初，性本惡。”黎汀哼了一聲，轉身回屋正好看見許宴秋睜着眼睛發呆。

“醒了？”黎汀彎腰湊近去看，卻被小瞎子探手摸上了側臉，肌膚相碰的瞬間，兩人都是一怔。